华筠的眼泪凝结在脸上,木然地对着他凛冽的眼神,轻声地说:“我不要钱,我喜欢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你。”
“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都喜欢我?这话挺动人的。”他嘴角勾起一点嘲笑的弧度,“不过你真的清楚我现在的样子?一个手废了,身上是数不清的伤疤,骨子里都是那些畜生血的杂种,你还要留在他身边?对了,你喝过耗子血吗,那股味道腥臭无比,令人作呕……”
“敬禹哥哥!”华筠发颤地提声,整个心被揪起来,“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你别这样……”
他收回脚,也收敛嘴角的薄笑,淡淡道:“滚,别让我再说第二次。”
她瘫软在他的脚下,松开抓着他睡裤的手指,木然地看着他清隽的眉眼,无半点血色的薄唇,以及那双冷如寒潭,透着决然的眼眸,整个人再无半点力气,心沉到了最底。
*
秋末的时候,言敬禹正式向启铭董事局提出离职,要求立刻暂停他在启铭的一切职务,此举不啻为启铭高层的一次大动荡。
也就是提出离职的那晚,他约殷虹到湖畔湾别墅,向她交待了自己的一切。
自己的身世,父母发生车爆的真相,封耀华,向楠,商慧国之间的爱恨纠葛,丑陋的复仇,对湛明澜的觊觎和占有欲,对封慎的嫉恨,设局,欺瞒,囚禁……种种的罪行。
就在殷虹震惊到整个人都在发颤,他从长袍的口袋里掏出一支录音笔,搁在面前的桌子上。
“交给你,无论你做什么都可以。”
这是罪证,他自己坦白承认,整个计划,过程巨细无遗,唯独少了湛博俊的那部分。
“你,你为什么要这这么做,这是为什么。”殷虹喉头发涩,双手颤得厉害,短短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没有为什么。”他说,“如果你今天才意识到我是怎么一个人,只能说明我伪装得太好了。”
殷虹发楞地抬眸,目无聚焦,声如游丝:“我们有哪一点对不起你?”
“没有。”他的声音微顿,继续说“你们给我最好的物质生活,教育环境,还有在启铭的一切,你们从没有亏待过我。但事实是,我永远无法将你们当成我真正的家人,就如同我还是没办法叫你一声妈,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自从进入湛家,他自我要求严苛,强迫自己变得优秀,成为一个奋发向上,待人接物稳重得体的人,逐渐赢得湛弘昌和殷虹的赞赏,进入启铭的高层。这一切为的是追逐名利,满足虚荣,以及也是为了得到一种身份的认可。
失去双亲,寄人篱下,表面清冷要强的性子,骨子里是自卑的。他厌恶,鄙弃自己的自卑,强者不能有半点自卑,他要做到最好,赢得所有人的肯定,站在高处俯瞰众生,将那点时不时窜上来的自卑完全湮没,直到没有任何痕迹。
“我记得第一晚到湛家的情景。”他蜷了蜷手指,“我看到一个很完美的家庭,夫妻恩爱,儿女友爱,开朗活泼,不谙世事,就像是模范五好家庭一样。坐下来吃晚餐,看着眼前昂贵,漂亮的水晶盘子,当时就想,你们真有钱,如果我也能这么有钱就好了。”
殷虹愕然。
“我骨子里就是个阴冷的孩子,小时候如此,长大了也是如此,我不想和爸爸那样活得那么窝囊,也不想和妈妈那样活得那么苦情,我要活得很好,有钱,有权,看谁不顺眼就可以收拾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他轻笑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性格就是天生的,改不了,和农夫怀里的蛇一样,冷血的畜生一辈子就是冷血的畜生,捂不热。”
……
“你们从没有对不起过我,相反,你们对我很好,但我永远不懂得感恩,也不会产生太多的感动。”他前倾了身子,手指按在桌子上的录音笔上,缓缓推过去。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报警?”殷虹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尖锐,“你害的澜澜,害的她丈夫那么惨,在大家都以为他们遭了越南方面黑势力的谋害时,你不动声色地戴着面具在我和博俊面前演戏,害得我们团团转,你觉得我还会念着那点情分,饶过你?!”
“我没有愚蠢到拿自己太当一回事。”言敬禹平静道,“我无所谓你怎么想,你可以报警,我不会拦着,法律给我什么判决我都无所谓;你不报警,选择绕过我,我也不会因此多感谢你半点。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