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我再想想。”曾好说。
年后,曾好回N市打了辞职报告,千篇一律的开头:“我来XXX工作八个月,在这段时间里,领导对我的关心和教导……”
敲完最后一个字,心里感觉复杂,不是沉重也不是释然,短暂的迷茫后,心底的某个念头一点点浮现,即她毕业后留在N市工作的最大原因,是不愿意回去,不愿意面对那个城市和有关的回忆,她一直在选择逃避。
收拾好东西,告别生活了两年半的N市,坐车回家乡,当夜车驶进车台,她睁开眼睛,看见窗外的一角星空,灰蒙蒙的城市有熟悉,亲切的感觉。
终于,还是回家了,无论这座城市留给她多少快乐,艰辛,痛苦,光明或晦暗的记忆,这里依旧是她出生的地方,和她血脉相连。
爷爷和奶奶对她回来表示高兴,爷爷让她暂时别急着找工作,先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养养胖。
她乖乖点头答应。
于是过了一段清闲的日子,每天睡到九点多,醒来后吃爷爷亲自做的早餐,烙饼和现磨的豆浆,吃完后陪奶奶聊天,陪她做康复训练,然后看书,听音乐到中午,吃了午饭后小睡一会,下午出门买菜,逛超市,回来后和爷爷一块做晚餐,晚餐后一起看电视新闻……一天又一天,这样悠哉的日子过久了,她胖了两公斤。
偶尔也去市中心玩,一个人去图书馆或者老电影院看电影;夏奈得知她回来了,也约她出来玩,她没有拒绝,大大方方地和她喝下午茶,逛街买东西,好像以前一样。
这一日,两人吃完中饭,习焕文照例开车接回夏奈,曾好一个人去银行办存款,当工作人员告知她卡里的余额后,她很震惊,账上的数目完全出乎她的意料,经查询,在13个月前,有人往她的账户汇过一笔款。
走出银行门口,她还有些愣怔,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慢慢往前走,一边走一边想:他如此慷慨大方,也是在意料之中……只不过这些钱她没资格拥有,对他,她是有亏欠的,相反,他完全不欠她任何,更谈不上金钱补偿。
失魂落魄地跳上公车,过了好一会才发现自己搞错方向了,就近站头跳下车,发现自己身处城西CBD商业圈。
非常熟悉的地方—那个夏天,她经朱学奕介绍,来到慕一洵的工作室,然后见到了一个对她最好的老板。
潜意识引导她走向那幢熟悉的写字楼,她不知不觉地走进旋转门,坐电梯到二十三层。
空旷的大办公室,不剩任何东西,连玻璃窗都蒙上了灰,门上带着锁链,用手指轻轻一擦门框,淡淡的灰尘扑扑而下,落在大理石瓷砖上,颇有些尘埃落定的感觉。
她站在原地许久,感受这份空旷和寂静,静到她可以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扑通扑通的。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隔着玻璃门,看着里头那个熟悉的位置,幻觉似的,好像看到和那些无数个日子一样的场景:他就坐在那里,垂下眼眸,持着碳素笔,神情安静。
好像等下一秒,他就抬起眼眸,碰撞上她的目光。
*
傍晚,她在城西一家中式快餐店解决晚餐,没想到巧遇了熟人,准确来说,也算不上很熟的人—慕衍,慕医生。
当慕衍走进来的那一刻,她就认出他了,因为他的身形,侧脸和某人很像,存在感太强,容不得她忽视。
鉴于她和慕衍算不上是朋友,也没有打招呼和闲聊的意义,她收回了目光,低头喝汤。
几分钟后,一只修长的手在她的桌角扣了扣。
她抬起头,慕衍英俊,干净,略带淡漠的脸近在咫尺。
“真的是你。”他说,“好久不见。”
“慕医生,好巧。”
“最近和慕一洵联系过吗?”
冷不丁就冒出那三个字,曾好的心神一晃,随即摇头:“没有,我们已经没有联系了。”
慕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们分手后,他就回英国工作了,这两年都没有回来过,算起来,我也很久很久没见过他了,仅在MSN上聊过几回。”
“哦,是吗?”
慕衍微微一笑:“我猜你不会完全不打探他的消息。”
他说得对,曾好早知道他结束国内工作室事务和一切商业活动,回英国工作的事实。
慕衍收敛了微笑,想了想说:“留个联系方式吧,我有什么他的消息可以告诉你。”
“不用了。”曾好婉拒,“我想这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分手也是朋友,再说你们又不是为了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闹了矛盾,不需要老死不相往来吧。”慕衍拿出手机,低低道,“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