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新开的店，唐安译却每天都去，点他不喜欢的美式。书房里藏着一本跟咖啡店的外装一样全黑的壳子，封面有跟店名一样的四个金色字母。

CHAO

第14章

唐安译有时候会故意气我，把我名字喊错。

“张chao尹。”他歪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喊。

“zhao！zhao！zhao！”我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边喊边扑过去打他，但一般都会被他反制住。

“为什么总气我？”玩累了我就躺在他边上，屈指在他左胸口敲一敲。

“不知道，”唐安译闭着眼睛抓住我的手，半天就蹦出来三个字。

我觉得自己太惨了，打也打不过他，说也说不过他，只能在他脸上乱啃，企图把他啃破相，这样别人就不要他了。

这狗脾气，除了我谁还受得了，要不是这张脸早就在外面挨打了。

太烦了。

我翻了个身，对着那个黑壳子发呆，把它举起来放在灯下看，壳挺厚的，一点也透不出里面是什么，我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勇气打开它。

先躲开？

不想再那样了。

我爬起来坐直，把窗帘拉开，让光照进来，然后在壳子侧面找到了开口，从里面倒出一个U盘，最普通的那种款式。

唐安译家里的电脑设了开机密码，我猜了几次也没猜到，只能作罢。只是拿着U盘却不能看里面是什么这种感觉可太难受了，我坐在椅子上抓了抓头发，正想放弃的时候注意到书桌上的小音响有一个USB接口。

我把U盘放进去，试着摁了一下，它很快发出声响。

稍微带着点电流感，是一份被录下来的通话记录，一个声音是唐安译的，另一个有些熟悉，我仔细想了想，终于对上了它的主人。

陶老板。

虽然猜到唐安译跟咖啡店有点关系，但发现陶老板跟唐安译认识这件事还是让我很惊讶。

“你人在哪，方便过来一趟吗？”

“正想过去找你，在路上了。”

“行，一会儿到了直接——”

音频很短，两个人交谈的部分到这就结束了，紧接着便是刺耳的刹车声、重物相撞声、玻璃破碎声和路人的尖叫声。

不知道那么响的各种声音里，有没有一句是唐安译的。

我把那段音频又听了三遍，把音量调到最大，还是没能听到唐安译的声音。尖锐的噪音充斥着整个房间，化作一柄柄剑，把我牢牢地扎在椅子上。

四月下午的光很暖，我靠在椅背上，看空气里的小浮尘安静而热烈地旋转飞舞，我不知道这些颗粒从哪里飘来，要飘到哪里去，又或许它们只是在原地打转。

我不知道。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正要播放下一遍的时候手机响起来，我摁下暂停，听到小秋的声音：“喂，你怎么没来啊？”

“不好意思啊，”我才想起来忘记跟她说不干了，但看着音响顿了顿又接着说，“我一会儿就去店里，陶老板在吗？”

“在啊，你怎么啦？”小秋问。

“到了店里说吧，”我把U盘拔下来放回壳子里，再把壳子塞回原来的地方，“真的不好意思啊。”

“没事，干嘛这么客气……”小秋说，“对了，你看上那位今天没来。”

“哦，好。没事，谢谢你了。”我说完挂了电话。

我拎起袋子把书房门锁了离开唐安译的家，电梯下降的时候我脑子里还都是那段音频里混乱的声音，打开车门的时候也有点恍惚，直到踩下油门才回过神，猛地又踩了一脚刹车。

跟在后面的车子摇下了车窗，一个男人探出头来，骂了几句脏话，我没动。他不依不饶地下车来敲我的车窗，嘴里喷出的唾沫星子溅在玻璃上。

我看着他嘴巴张张合合，但听不到他的声音，就好像失聪一样，看来这玻璃隔音效果真的很不错。

保安听到动静赶过来，敲着车玻璃也说着些什么。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我看着人群里的每一张脸，神色各异，但都在盯着我看。

他们的嘴唇上下翕动着，让我又想起来梦里的那群鱼。

有人举起手机打了电话。

那些声音立刻又像海啸一样迅猛地涌进来，太多了，冲破耳膜从脑袋里溢出来，几乎瞬间就铺满了狭小的车内空间。腥咸的水顺着血管流动，很快就涨破管道侵入我的四肢百骸，浪潮不断拍打着，闷得我无法呼吸。

刹车声碾在我脸上，从眼窝划过鼻梁一直到下巴；几吨重的庞然大物轰然坠地，压着我的下肢，我听到很多骨头碎裂的脆响；无数碎玻璃飞速而至，把我钉在座位上，刺穿心肺、脾胃和每一根指节；尖叫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车里的、车外的、此时的、彼时的，撕扯着每一处创口，疯狂往肌理的缝隙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