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言也看到了后视镜里的两人,看沈靳也在盯着后视镜出神,迟疑看他,又低低道了声歉:“对不起啊。”
沈靳转眸看她。
“我不是故意要干涉你的决定。”她看着他,有些忐忑,又很认真,“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得开除她,也不知道这样拦着你对不对。我只是看到她刚才那样……就觉得挺可怜的。她好像也没做错什么,突然被这个集体遗弃,被孤立,那种感觉挺不好受的。”
沈靳的手伸了过来,摸了摸她的头:“你没有做错什么,不必内疚。”
其实如果不是带着那五年的记忆,他也会像她一样。这个年纪的林雨并没有做错什么,她内敛,安静,刻苦,克己守礼,与人为善,做人做事无可挑剔,她所有的争取,以他过来人的眼光看,是为了有展现自己能力的机会,然后被他赏识,调到他身边。但对现在的夏言或者沈桥徐菲来说,她想融入这个集体,想被认可,作为新人,这无可厚非。
她从来没有表现出对他的企图,她所表现的企图只是工作,渴望有机会展现自己的能力和才华,渴望能帮到这个团队,但又不会冒然添乱,或者嫉妒耍心机打压别人,她只是闷头努力着,有机会便去争取,争取不了再继续闷头努力。
一个出身不太好,努力认真又谦逊、乐于助人的女孩突然被打压、排挤、放弃,夏言作为一个旁观者看不过去,他能理解,甚至能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一点感同身受。
以前他总以为,夏言只是不喜欢交际,所以在嫁给他的五年时间里,她几乎没怎么出门,都是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得其乐。
直到她走了后他才知道,她不是喜欢把自己困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是她融不进别人的世界,她是被孤立的。
她的健康问题导致了她父母对她的过度担忧和保护,学生时代是禁止她在外面待太久,不敢放任她离开眼皮子太久,也禁止别的同学与她有太过长时间的接触,再加之她的经常住院、请假,她没有太多与人相处的机会和时间,感情很难培养得起来。
当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个随时可能倒下的病秧子,当害怕惹上麻烦的家长不断告诫自己的孩子别和她走太近,别胡乱说话刺激到她时,还没有足够辨别能力的孩子都倾向于听父母的话,任凭她怎么努力怎么讨好,没有人敢接纳她,和她走得太近。
等她成年时,十多年的被孤立生活已经刻进了她的骨子里,她潜意识里已经倾向于自我保护而不是去强行融入一个融不进的世界,也没有足够的交际能力去处理这些人际关系,她可以和任何人为善,却又和任何人都不亲。
林雨的反应让她看到了曾经被孤立的自己。沈靳理解她这种感同身受,也理解她的善良,以前没有人为她说话,她理解那种难过,所以推己及人的,想站出来帮林雨说话,让她能在这种遗弃里能感受到一丝温暖。
再加之他这样简单粗暴的开人方式,确实会如她说的,会让团队里的其他人对他失去信任感。有林雨的例子在,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轮到自己。这种阴影下,其他人很难再尽心工作,更谈不上忠心。
如果那个人不是林雨,他甚至是要为她鼓掌的。
但偏偏那个人是林雨,连他都察觉不出她的企图,更遑论是她。
林雨在他身边四年,从设计部新人到他的得力助手,她所展现的超凡工作能力遮住了她对他的所有企图。
那几年时间里,她呈现给他的样子,只是一个刻苦认真有上进心的员工。
她的设计能力不算差,入职半年凭借作品引起他的注意,在引起他的注意后,她所展现出来的高执行力、建言献策的魄力、高效的沟通协调能力以及公关和应变能力强于她的设计能力,让他在一年后破格将她从设计部调到了部门办公室,担任部门秘书的工作,她安排和掌管着他的行程。
她将他以及整个部门的工作安排得有条不紊,人也低调认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去怀疑一个得力的手下干将,尤其这个手下干将在漫长的工作时间里已慢慢渗入他的生活圈。
沈桥也好,老七也好,老四也好,早已和她打成了一片,就连夏言,也与她成了好友。
她从不避讳在夏言面前出现,也不避讳去他家,就像一个多年老友一般,空闲时去看看夏言,看看孩子,坦荡得没人会去怀疑她的居心,尤其在她声称她有男朋友的前提下。
沈靳不知道林雨是否真有男朋友,他从不掺和下属私事。男朋友的说法她自己有说,她也从不避讳在公司在他面前提自己男朋友,就像每一个恋爱中的女孩一样,男朋友来接了,要去约会了,能不能今晚不加班了;逢年过节也会有人将玫瑰送到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