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得像他的母亲,有一双细长斜飞的凤眼和标准的瓜子脸,若再穿上春秋战国时的衣服,可以直接去饰演那个时代胸罗锦绣的少年军师。即便是留在现代,他英气风发的古典形象也与音乐相当般配。
柯泽确实从小喜欢听音乐,但却很早放弃了乐器。奇特的是,尽管他并没有按照父母预期的那样变成气质贵公子,但穿着名牌染发的叛逆风格,竟在女孩子里相当吃香。母亲把他送到欧洲去培养艺术情操,他在那儿待了多久就泡了多久的妞,上了多久的赌场,无聊的时候还会跟一群鬼佬吸大麻。
只可惜当年年少轻狂,再有不错的身家和漂亮的皮相,不负责的行为也让他在英国留学生的圈子里形象暴跌。尤其是跟自己的养妹妹柯诗开房的流言传开以后,他更是没过多久就回了国。别人都猜测他是因为混不下去不才不得不回来,他对此从来不曾辟谣。
当然,这一切烂摊子夏娜还是照单全收。
五年来,他渐渐从当年那个张扬又乱来的小屁孩子,变成了现在带着点邪气的坏男人。夏娜也终于修成正果和他订下婚约,无奈到这种关键时刻他却被车撞了。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了个木乃伊,她一定会以为他是在故意逃婚。
“有什么好怕的。”她刻意避开橘黄色的指甲,翘着小指把苹果切成一小片一小片,送到他嘴边。
“你怕自己再也写不出第二首《骑士颂》。”
水果刀很快在夏娜的手指上划了一下,她细细地低呼了一声。柯泽立刻拉过她的手:“怎么这么不小心,我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还不是你,一直给我压力。”打扮精致时尚的夏娜微微皱着眉,样子真是漂亮极了,“想让我演奏,起码你要能和我一起出席订婚可以吧。”
“是,是,未来的老婆大人,我会赶快恢复的。”
柯泽指尖绕着她的发梢旋转,脑中却不受控制地出现了车祸前看见的情景。
那个人,不可能是柯诗。
柯诗虽然是他的妹妹,但打扮和举止却相当成熟,也消失了很多年。从她满十五岁开始,他几乎就没有见过她卸妆的样子——他甚至不知道她卸妆是什么样。她是那种下楼倒个垃圾都要全副武装的人。
大概是因为这些年不断重复的梦,他才产生了幻觉……
梦里,他总是回到落叶飞舞的伦敦。
空气很清新,连深秋即将凋零的叶都呈现着金色,草坪还是迟钝了一些的翡翠绿。当那些落叶完整地掉在草地理,就像是金子掉在大片翡翠制的地毯上。
少女身着深黑的连衣裙,踩在这片翡翠与金子中。她锁骨上架着一把雪白的小提琴,左手轻轻按动弦,右手缓慢而优美地拉弓,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来自天堂的音乐……在她演奏的时候,落叶金子一样漫天卷席,黑玉般的短发也在风中颤舞。她唇角露出自信的微笑,眼中容不下任何人。
多年来,他一直想说服自己,他喜欢的是感性的、活生生的女人,而不是与音乐为伍时才会激情活着的疯子。
可是,她还是形影不离,犹如魔鬼一般跟随了他十多年。
当年那样激烈的争吵后他们都筋疲力尽了,但他不会想到,那一次转身后,就再也不会有机会见到她。
原来,人生中最让人遗憾的事,并不是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而是你永远不知道,哪一次转身是永别。
*** *** ***
在夏承司身边工作了几个星期,每周裴诗都会被彦玲发配到维多利亚女王购物中心,拿一堆奢侈品上交。
这天下午艳阳高照,原本是夏柯两家联姻的重要日子,却因为柯泽临时的事故改成了家族聚会。夏承司、彦玲还有一群穿着黑西装的保镖打算一起出席这场聚会,而裴诗这个新来的无关人士只能随他们下楼,目送他们远去。
电梯在透明的玻璃中穿梭。
身后是高楼大厦的丛林,犹如蚂蚁般穿梭的车辆,而在那么多摩登建筑中,最为显眼的莫过于那栋在阳光下泛着光芒的金铜色的大楼。旁边有再多的高楼,最多也只能在它身上留下浅浅的倒影,全然盖不住擎天圆顶的华丽。
那就是柯娜音乐厅,夏承司砸了重金去修筑的东西。
虽然平时他就是万年面无表情,但彦玲说了,早上上班时他多看了两眼那个音乐厅的顶,这说明他对这事有些不高兴了。因此,这一整天公司都乌云笼罩,气压很低。那些在夏承司面前说话小声的人开始发抖,说话发抖的人都快尿裤子了。
本来所有计划都已经在进行中,夏承司特别聘请了翻倍的室内装修师、宣传组工作人员和乐队造型设计师等等,甚至还请了十来个交响乐团供夏娜和她未来的婆婆选择。结果,柯泽这一撞可真是把他的效率工作成果全回了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