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王与人渣(65)
高考结束的那天夜里,我独自骑着自行车来到海边。
当时我心想,那个庸医不是说我活不过十八岁嘛,可我现在还是好好的。
所以,这更加证实了他就是庸医!
然后,我就病发了。
果然,人不能在背后说别人坏话,不然会有报应。
大海和日出都没有看到。
一觉醒来后,我看到的是医院的天花板,白到我眼前发黑。
虽然没有猝死,但我的病更严重了。
做了不知道多少次手术,我挺过了十八岁这道大关。
但我再也不敢说那个医生是庸医了。
因为我很清楚,我还在生死边缘徘徊。
这具身体随时都有可能停止呼吸。
勉强到了大学报道以后,我几乎都在医院里待着了。
我是幸运的,因为我有了匹配心脏。
不幸的是,我没有做手术的钱。
老爸为了昂贵的手术费,把所有的一切,包括家里的房子都卖了。
亲戚那边也都借了个遍,可是还是凑不到那么多钱,零零总总还差了一万多。
这一万块就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老爸就是那个骆驼。
大二下半学期那年,我已经做好了自杀的准备了。
但是某天,老爸却一脸欣喜地找到我,说他遇到了好心人,我的手术费有着落了!
那个好心人把钱包也一起给了老爸。
我注意到钱包里夹着一张照片,那是一个皮肤很白,看着就很文静的男生。
照片中的他笑得很灿烂。
仿佛我没有看到的那个日出一样温暖。
看着那张笑脸,我突然受到鼓舞,又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我做了手术,也因此活了下来。
老爸后来也找过这个好心人,想好好感谢他。
可是人海茫茫,要找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谈何容易。
我把那张照片细心保存下来了。
因为我有预感,我和这个人一定会见面。
有时候,我也会盯着这张照片想: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凭什么会帮助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呢?
他的笑容曾经是我的心灵支撑。
但很遗憾的是,直到我工作了,我也没有遇到过照片上这个人。
我也成了一个医生,但我也是个庸医,因为我也会对我的病人说出残忍的话。
可是,这是分内工作。
残酷的东西并不会因为看不到而消失。
工作第二年,我突发奇想的想去旅游,于是我就去了。
在那趟火车上,我看到了一个我朝思夜想的身影。
虽然比照片上瘦了一点,发型也不一样,还戴上了眼镜,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当时,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等回过神来,我已经盯着他看了一天。
但是他似乎是有心事,从始至终都望着窗外,不曾看过我一眼。
这让我很介意。
那张照片里的他笑得很开心,根本不像现在的忧郁。
下了火车后,我成了一个跟踪狂。
之后,我成功接近了他,知道了他的名字叫生生。
生生曾问过我,为什么我会帮助萍水相逢的他。
我迟疑了一下,没有说出真相。
我想,我们这是浪漫的邂逅,说出钱什么的多俗气。
我不想让他认为我是单纯来报恩的。
所以我隐藏了那件事,后来也一直没对生生说,直到带生生回家时,被老爸认出以后,才假装惊讶地发现真相。
至于这么做的理由,其实有点难以启齿。
从见到生生以后,我一直都是心思不纯的。
因为一开始,我就是抱着和生生做朋友的想法而来的。
我不希望这段友情分出高低。
生生的照片支撑着我撑过了最难熬的那段时光。无形之中,他早已经是我心中的寄托。
但这种感激之情对于谁来说,都太过唐突了。
生生是个很敏感的人,他大概有什么心理阴影,晚上总是在做噩梦,也不喜欢被人碰他。
不管是谁,不管男男女女都一样。
我一直都在默默注视着他,一举一动也不会放过。
因为,我太想了解这个人了。
他和我想象中的并不一样,既不阳光也不帅气,胆子还很小。
可我却觉得,这样的他要可爱得多。
也许是医生的天性,我对于弱者会不自觉地就想要照顾。
生生正是这样的弱者,有时候他甚至会有自杀的念头。
我还记得那天我回去的时候,看见他坐在阳台上发呆,脚下是六楼的高度。
当时我很恐惧,比我从小面对死亡时还要恐惧。
他是我支撑着我活下去的心灵支柱,所以,我也想成为他的心灵支柱。
于是,我安慰他说:生生,不要放弃希望,只要活着,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我会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