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还记得这个人曾经对自己儿子说过,这些事情应该在上课之前做完并在下课之后补充。
盛爸爸冲进了教室。
冲进教室的时候,他的目光始终盯紧许嘉年。
他很快看见,骚乱引来许嘉年的注视,本来漫不经心的人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在课桌后挺起上半身,看上去想要站起来。
“盛叔叔,你怎么来了?是错错发生了什么——”
有那么一句话仿佛掠过盛爸爸的耳畔。
但他没有去听。
他的全副精神都集中在自己要干的事情上。
他冲到了许嘉年面前。
他抄起桌上的书,兜头向许嘉年砸去:“许嘉年,你这个变态,你喜欢乱搞就去乱搞,干什么勾引我儿子!——”
他的精神在这一刻集中到了极致。
他有很多办法解决儿子和许嘉年的事情。
但他要在最快的时间里,用最彻底的方法扯断他们的任何意思联系!
就像现在——
教室哗然。
书本砸到了许嘉年身上,没有砸去许嘉年茫然的表情。
许嘉年站在教室之中。
他看见熟悉长辈凶狠的目光,听见同学及老师的声音。
周围人四下散去,他所站的位置突然变成孤岛。
而声浪一缩一涨,潮水涌来,将他吞没。
2013年,美国。
实验室中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了。
室内光焰流转,照亮他的眉眼。四年一晃而过,时间并未在他脸上雕琢下太多痕迹,依稀只有眉眼,更为深邃。
许嘉年正要收拾东西,电脑忽然弹出新邮件提示。
邮件来自盛薰书,塞满了密密麻麻工作邮件的邮箱里突然多出了这么封邮件,还是挺突兀的。
许嘉年点了开来。
里边是一个卡通风格的小视频。
视频中,两个简笔小人坐在一起观看幻灯片。
幻灯片播放着许嘉年和盛薰书从小到大去过的地方的照片。
而视频之内,简笔小人随同照片一起行动。它们从小相遇,一起长大,手拉着手做了很多事情,去了很多地方,不论何时何地,他们都在一起。
但有一个小人走得比较快。
一个地方只是一小步,数个地方变成一大步,十年之后变成很长很长的距离。
两个小人拉开了距离。
许嘉年看着看着,十指交叉,顶着下巴。
然后他拿起了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划,在电话簿中,把“盛薰书”改成“7.9km/S”。
2013年,中国。
自从这句话问出之后,客厅陷入了可怕沉寂。
空气一时间掺满胶水,非得非常用力,才能汲取些供人生存的力量。
盛爸爸面孔抽搐几下,从脖子一路红到脸颊。
“你——”
从那一件事之后,这个名字就成了禁忌,仿佛不再提起,一切就可以粉饰太平。
但已经发生的事情,哪怕刻意遗忘,也永远不可能真正消失。
越想忘记,反而记得越牢。
如同现在。
盛爸爸深深吸了几口气,向盛薰书讲道理:“你突然提这个,是不是他又联系你了?”
盛薰书不免发笑:“爸,你为什么觉得许嘉年会给我打电话呢?这都四年了啊。再说当年你做的事……如果这件事发生在我身上,你这一辈子都不会让我再和对方说一个字吧?那你为什么会觉得对方会再想和我说一个字呢?”
盛爸爸冲口而出:“我怎么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盛薰书笑着重复:“‘我们’。”
这就是在这件事情上最有趣的结果了。
哪怕自己父亲真的用最激烈的做法将他和许嘉年分开,哪怕他“正常”了四年,也没有任何用处。一旦发生任何风吹草动,那些被人刻意遗忘的,被人刻意掩饰的就被重新翻起来。
好像自从事情之初,他就被判决,终生不得赦免。
盛薰书说:“既然四年的时间也不能让你安心,那么我现在的成就大概也不能让你满意了?”
盛爸爸狠狠道:“你结婚生孩子,过个正常人的生活,我就满意了!”
盛薰书冷酷地回答:“你的满意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他顿一顿,“你们不过觉得我喜欢男人给你们丢脸了。你们期待自己的孩子是外边无数个正常人之一。可惜,我是那个不正常的。”
盛爸爸怒吼:“你怎么不去死!”
时间静止了。
盛薰书坐在沙发上,两手虚虚交握,凝视盛父。
“你是我爸爸……”他淡淡说。
这是我无法否认的关系。
“你养我长大……”
这是确实发生的事情。
“如果这是你内心真正的想法,我可以答应你。”
盛薰书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袋子,袋子里头都是白色药片。他撕开封口,将药片倒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