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刺(23)
岑越垂着眼睛,颧骨上还残留着瘀伤,睫毛的影子落在眼下,像两片小扇子。
他一声不吭。
霍狄说:“我自己找到了。”
他把崭新的怀表拿出来。
岑良平见了,表情像吃了屎一样难看。
话也训不下去,只好转身进驾驶室,直接关上门。
徐秀开了一夜车,现在还在房间里补眠。
卡车的走道里,只有他们两个。
岑越抬起眼睛,瞟了霍狄一眼。
“你什么意思?”他小声问。
霍狄把伤药递过去。
岑越看也不看,直接扔开。
他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嘴唇也白。
表情看起来凶,又带了点易碎的意味。
伤药落在房间里。
霍狄走过去,重新捡回来。
他咬开盖子,用食指沾了点药膏,准备涂在岑越的伤口上。
岑越咬着下唇,挣扎了一下。
“别动,”霍狄说,“你想让他们全听到吗?”岑越僵在原处。
药擦在脸颊上时,他瑟缩了,感觉到霍狄的体温,然后全身都开始微微发抖。
只有从没被善待过的人,才会流露出这样生涩的反应。
他的眼睛瞪得很圆,里面有两团灼灼的火,像极了二十六岁那年,望着霍狄的目光。
霍狄想了想,问他:“岑越,你要不要跟我走?”
第16章 在路上-1-
这句话问得随意,实际上霍狄已经深思熟虑。
他刚好需要一个人,只需要了解隔离区的局势,能听懂人话,不太难相处,愿意为他打下手,处理些杂事,就足够了。
岑良平也不是不可以,但霍狄想,岑越应该更合适。
何况岑越在岑良平手底下也过得不怎么样,霍狄想,不管他最终把岑越带到哪儿,总会比现在好。
岑越几乎把下唇咬出血,过了好几秒,问霍狄:“你给钱吗?”霍狄说了一个数字,然后解释道:“这是每天的,等我忙完之后,再一次给你结算。”
“……你真有这么多钱?”霍狄看了一眼岑越,反问:“这算多?”岑越骂句脏话,恶狠狠地应下来:“好。”
语气这么重,是因为他在赌。
赌霍狄真有这么多钱,真能带他离开这种泥潭一样,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地方。
赌自己可以不再过上父辈这种踩着钢丝绳,十几二十年来只有走私偷渡作奸犯科的生活方式。
他总想找点机会爬出去。
换校服去听课是为了这个,偷偷攒钱也是为了这个。
现在,霍狄摆出一条更轻松,更平坦的路在他眼前。
这诱惑太大了,岑越愿意当一只追着胡萝卜跑的驴。
霍狄说:“那我来安排。”
岑良平是个要钱不要脸的人,给他点好处,自己老婆都能卖。
霍狄说自己要聘岑越当助手,十来天,可以先付钱。
岑良平收了钱,欢天喜地,就让岑越去收拾行李。
徐秀不放心,偷偷跟岑良平吹耳边风:“万一岑越偷偷跑了,再不回来,那该怎么办?”“他能跑到哪儿,他又没什么钱!”岑良平说,“而且在车上住了这么多年,他跟咱俩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瞎担心什么?”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绕过几条旧公路,卡车开进隔离区里。
岑良平在过路时,给持枪的守备两头送礼,好话说尽,终于蒙混过关,把霍狄送到了目的地。
一同下车的还有岑越,背着行李,跟在霍狄身后,像一只小尾巴。
那是一片废弃的厂房,建筑物都漆得灰扑扑的,天边翻涌的乌云低垂。
岑越脸上流露出局促和不知所措。
第一次出巢的小动物都这样,就算巢是别人的,主人也待他不怎么好。
霍狄等岑越自己消化了两分钟,然后说:“走吧。”
这座小城位于隔离区的边缘,霍狄要取的东西,则是在更北边的中央地带。
隔离区里头乱,多走几步,就能看到瘾君子瘫倒在路边。
霍狄皱着眉心,让岑越尽量贴墙。
“来过这边吗?”霍狄问。
岑越不做声,摇头。
墙边阴影下站着几个混混,都盯着霍狄。
他衣着气质不一般,看起来就有钱。
可谁也不敢明抢,因为霍狄带了枪。
想不到多瞧两眼之后,霍狄竟然走了过来。
他身披长风衣,影子被太阳拉得颀长,笼在小混混头上。
小混混骂了一声操,抬头瞪霍狄。
霍狄问:“附近哪儿有租车的?”小混混给他指了个方向。
霍狄点头。
他领着岑越继续走。
柏油路面不怎么平整,踩上去一脚深一脚浅,全是以前被压出来的小坑。
“霍狄。”
岑越忽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