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不去低眉敛目,从范耘的角度,只能看见对方的睫毛几乎盖住眼睛,看不清眼睛下面是何神色。
蝼蚁尚且贪生,只要是人,就没有愿意去死的,更何况是崔不去这样手掌大权之人。
但如果连命都没了,滔天的权势又有何用?
“云海十三楼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你们想要拥戴某个人做皇帝,那也得让我见见此人,知道他有多大能耐吧。”崔不去道。
范耘:“你加入之后,自然就会知晓了。先前你不是在且末城与段栖鹄交过手吗,此人纵横西北数十年,与一枭雄也,可便是他,也不过在十三楼内位居十二的位置。”
崔不去:“那么先生呢?你与元三思,又在什么位置?”
范耘居然没有卖关子:“元三思是四先生,我是三先生,之前死在解剑府凤二府主手下的扶余门主高云,是五先生。”
崔不去嘲弄道:“以二位大才,居然也才位居第三与第四,那我若是入了十三楼,怕不是只能顶替段栖鹄的位置了?”
范耘笑了笑:“我与元三思亲自来招降,可见楼主对你的重视,你进来之后,地位只会比我们两个老家伙高,不会更低的。十三楼中人才济济,是你所想象不到的庞大,先前你自己必然也有所体会,大费周折铲除了一个段栖鹄,隋朝便以此为大功,可他也不过是云海十三楼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吧了。”
崔不去似笑非笑:“我可不仅灭了段栖鹄,还铲除了晋王身边的玉秀,玉秀的替身玉衡,以及扶余门门主高云,还有清荔园那场谋反,你们这么多人都曾折在我手里,你们毫无芥蒂地接纳我,我还怕进去之后被报复呢!”
范耘:“这你就不必担心了。方才我便说过,段栖鹄可有可无,而那高云,仗着扶余门在手,向来不怎么听话,又是个高句丽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帮我们除掉他,正好让我们信得过的人去接管扶余门的势力,反倒立了一功。”
对上他笑眯眯的表情,崔不去心下微微一沉。
范耘谆谆善诱:“不去,你很聪明,明人不说暗话,我在楼主面前竭力推荐你,楼主也很欣赏你。比起杨坚那个两面三刀的伪君子,楼主才是我最看好的帝王。他胸襟开阔,手段非凡,非但不会记恨你先前的作为,反而会欣赏你敌我分明。之前各为其主,你尽忠职守,又何过之有?从前之事,自然既往不咎,一笔勾销。”
崔不去:“我果然没有猜错。”
范耘一怔:“什么?”
崔不去:“你与杨坚有仇。”
范耘顿了顿,冷笑道:“杨坚的仇人何止千万,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但,你是我的弟子,我不会害你。”
崔不去:“今日我已身在此处,愿意与否,恐怕也由不得我作主了吧。”
范耘:“你还记得,我们师徒头一回见面,我为你看相的事情吗?杨坚虽有帝王气象,生来便大富大贵,但他龙角骨末端无疾而终,天庭虽然饱满,却呈孤僧之象,隋朝就算盛极一时,也必然会如杨坚命相呈现的那样,中途夭折,二代而终,杨坚注定晚景凄凉,而他膝下数子,同样无一善终。你当年随我学遍百家,唯独不肯学命相,可你平日耳濡目染,定也听了点皮毛,当知我所言非虚。”
崔不去:“这么说,先生效忠的新主,必是龙章凤姿,天生帝王之命了?”
范耘颔首:“不错,楼主非但文武双全,而且将来定是飞龙在天,富贵难言。”
崔不去听得有些倦了,听罢沉默片刻,终是轻轻叹一口气。
“事到如今,先生就直说吧。我若想入云海十三楼,需要交什么投名状?若是让我去刺杀杨坚,我是办不到的。”
范耘早在等他问这一局,闻言便笑道:“杨坚自然有人对付,无须你亲自动手。杨坚之妻独孤氏,生性刚强,不逊男子,杨坚若除,独留下她,也是祸患,但独孤很相信你,由你来下手,比旁人更多机会,所以,我需要你在其中牵线搭桥,助我们一臂之力。事成之后,我自会向楼主力荐你当副楼主,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将来新主登基,你便是异姓王,岂不比现在逍遥自在?崔家那些曾经薄待过你的人,只怕更会捶胸顿足,后悔不迭。”
崔不去冷静道:“你说的这些,都是海市蜃楼,虚无缥缈,你该知道不足以打动我。”
范耘笑道:“那么,能够调理你身体的稀世珍宝,天池玉胆呢?”
崔不去蹙眉。
范耘望向元三思。
后者起身走至石壁面前,伸手在夜明珠旁边摸索片刻,地面隆隆作响,元三思脚边凹下去一块,他弯腰往里面探了片刻,提出一个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