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燕雪行提起段栖鹄的后领就要把人带走,崔不去辛辛苦苦来到这里,岂肯白跑一趟,见状就道:“阁下留步!”
燕雪行充耳未闻,继续往前走。
萧履足下一点,剑光掠向对方。
他的剑凌厉无比,燕雪行原本不当回事,此时却发现自己已被剑光封住所有去路,不得不丢下段栖鹄,全力迎战。
剑光纵横中,双方交手数招,又倏地分开。
燕雪行冷漠面容终于露出一丝惊讶:“你是谁?”
萧履从树梢落下,袍袖飞扬,身后被竖起的长发也跟着飘荡起来,只是满头乌发偏偏发尾雪白,如有霜雪沾之不去,而他之所以不像许多人那样右手持剑,并非天生左撇子,是因为——
崔不去想起旁人对他的评价,目光从萧履右袖扫过。
宽大的袖子遮住了手,但春风拂来,依旧能窥见一角秘密。
那是一截萎缩干枯的手,或者已经不能称之为手,更像一根树枝。
“树枝”本该长在树上,如今却长在人身上,萧履面容俊美,与凤霄的张扬肆意相比,是另外一种毫不逊色的儒雅风流,可一只手残废,十全十美就变成了美中不足。
他面色白皙,在阳光下似蒙上一层浅浅光泽,连握剑的手也修长好看,但越是如此,越发衬得另外一只枯手丑陋可惧。
南朝选拔官员,虽也有所谓的考试,但归根结底,先看家世,而后品行样貌,最后才是才学,像萧履这样的前朝宗室,身体又有极大残缺,即便才高八斗,在仕途上也寸步难行,更何况当今的南朝天子,并没有不拘一格降人才的爱好。
所以许多人说到萧履,哪怕再多的赞誉,也总会在后面加一句可惜。
可惜,天妒英才,白璧微瑕。
崔不去在暗室之中已经得知萧履的身份,对此并不是很意外。
但燕雪行头一回看见萧履,难免面露惊讶。
萧履似已见惯这种目光,平静道:“段栖鹄也与我有仇,兄台将其折磨至此也已足够了吧,我有些话要问他,我与他之间也有一些私怨要解决,还请兄台将他交给我吧。”
燕雪行冷笑:“你能打赢我的话再说!”
说罢纵身跃向对方,剑随身动,一瞬千里,光芒流泻若星辉璀璨,尤其他那把剑刚用来折磨段栖鹄,鲜血累累,杀气腾腾,血煞之气四溢,越发森然冰寒。
但萧履竟无一丝退却,反倒逆流而上,他左手轻轻一振,剑光即化为千万道,身形则彻底没入剑光之中,崔不去从旁观战,根本分不清剑光之中两道身影到底谁占上风。
崔不去走向段栖鹄。
对方四肢俱无,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唯有胸膛微弱起伏,显示着他还没死。
一个马贼出身的人,跟着山寨烧杀抢掠积攒财富,而后洗白,摇身一变成为且末城内巨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称为白手起家。
甚至连云海十三楼都看中了他的势力,拉拢他入伙,可惜段栖鹄不愿跟着他们跟隋朝这个强敌作对,如果他现在答应了云海十三楼,崔不去想要对付他,说不定还没有那么容易。
察觉到有人走近,段栖鹄反射性动了一下,睁开肿胀的眼睛,流泻出恐惧与惊吓。
一代枭雄落到这等地步,可谓咎由自取。
崔不去本想问点什么,却发现对方一动不动,眼睛维持着半睁不睁的模样,居然是被他活活吓死了。
估计刚才对方以为崔不去是燕雪行。
什么都没问出来,还白跑一趟,崔不去难得有种失算的郁闷,抱着不搜白不搜的心理,搜了一下段栖鹄的尸身,竟还真就搜出一封皱巴巴的信。
段栖鹄成了血人,这封信自然也血污斑斑,不过崔不去没有凤霄那般好洁的毛病,随手就塞进怀里。
那头交手的二人忽而分开身形,燕雪行冷冷朝这边扫了一眼,见段栖鹄已死,二话不说转身便走。
萧履走过来,看见段栖鹄死状,不由叹道:“可怜梅娘和其他无辜女子被糟蹋如斯,就算这贼子死上一百回,也无法弥补她们的创伤了。”
崔不去:“萧兄那位妹子既是黄山派出身,又在江南之地,怎会被掳至千里之外的边城来?”
萧履苦笑:“江湖上本就危机重重,梅娘自幼在门派里长大,从未接触过外面的险恶,这世上又多的是掳人为奴的贼子,梅娘容貌出众,又独身一人回家,本以为自己习了武艺就足以自保,自然就被盯上了。我寻她这一路,才发现她自江南被掳走之后,又辗转北上,还去过大兴,才西行出关,还不知遭了多少难,而且她家里……”
他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