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大也不恼,还是笑。
几个脚夫等不着活,闲着无事开始磕牙,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冯家。
冯大支起耳朵嘿嘿笑着说对哦,听说有钱人娶的老婆多,不知道他们能娶几个哦。
脚夫看出冯大是个憨瓜头,笑他就知道娶媳妇是吧。
冯大又说,不娶媳妇还干什么。
一堆人哄笑起来,引得旁边的菜贩都看过来。
旁边一个筒着手的菜贩说:“人家那哪叫老婆啊,那叫妾!”
冯大兜头啐他一口:“瞎说!我爹说过那叫老婆!!”
菜贩被他当头喷了一脸的唾沫星,旁边一群人哄笑,当下也不好恼,只暗骂声晦气,竟是个傻子。又不肯让个傻子给看扁,又说:“傻子一边去!人家娶的多的都叫妾!就住这门里的叫段二的那个,屋子里就有四五个妾!”
冯大站起来又啐了他一口:“瞎说!娶那么多干嘛?炕上又躺不下!我看你就是瞎说!”
周围人笑声更大了,有几个脚夫竟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拍着腿指着冯大说傻子!真是个傻子!
菜贩见冯大个子高大,掂量着打不过,再说瞧着这人又是个憨瓜头,周围一圈人又笑得开心,他实在生不起来气,叹道:“是,是,我是瞎说的。跟个傻子没什么好说的。”转身要走,旁边人都扯着他,正说的热闹。
旁边有人接茬说:“我看比四五个要多,听说住满了两间屋子呢!”
脚夫们乍舌,想不出能住满两间屋子那么多女人是个什么日子。
冯大不再吭声,只管支着耳朵细听,旁边人见他不再犯傻也正好没人打岔。说起段二跟两屋子女人夜里怎么在炕上翻,越说越热闹。
冯大这时加了句:“他这么多妾,儿子该有好几个了吧?”
脚夫们笑他,除了老婆就是儿子,人家有钱人哪会光掂记这个?
也有人奇道:“还别说,没听过这段二有儿子啊。”
马上有人接:“他好像跟他爹在外地做生意,不常回家。”
立刻有人笑:“那就是有儿子只怕也不是他的种!”
又是一阵窃笑。
又有人说:“他爹前几天我还在前面那条街见他跟人吃酒呢,不是跟他爹去的吧。”
冯大见话又偏了,再加了句:“这么多女人没儿子,他不是不行吧?”
这下大家又兴奋了。
“真不行吗?”
“他真没儿子?”
脚夫和菜贩倒都觉得,虽然他们没钱,日子苦,可好歹他们能让女人生儿子!顿时觉得自己比那有钱的段二更高一层了。男人不行,那还是男人吗?家里再有钱也没用!
有人爱打岔,一个小贩摇头晃脑的说:“瞧你们这群人的样吧!人家怎么没儿子?我可听说了,段二的老婆刚得了个儿子!”
一堆人嘘他,都不信。刚说一有钱人没儿子大家正开心,不乐意听别的。
小贩急了,指天咒地的说:“我真听说了!今个中午那边一个在前街市口卖菜的说的,还是有人跑回来报得信呢!说是段二的一个妾有了孩子!还是个道士爷说的呢!”
一堆人还是不信,干脆不理他了,继续说有钱人有钱又怎么样,还不是没儿子,没儿子这钱不是白挣的吗?那边说咱虽然穷,可咱有儿子!
小贩见自己说的都没人理,也觉得没趣,想插话又没机会。
冯大盯着他,突然艮头艮脑的说:“你说他有儿子,那你总该说出个人来吧?这儿子又不是天上掉的!”
旁边人跟着起哄,对啊,说啊,你说他有儿子,这儿子是谁的?哪来的!地上拾的?外头抱的?
一群人又哄笑起来,横竖还是不信。
冯大就下死力盯着这个小贩。
小贩结巴了会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别的不知道,只听送菜的有人说,是段家老宅那边的人回来告诉这边段二家的,是他们说段二有儿子了。”
段家老宅派的人赶到时,正是大中午头,段家后门一条街的卖菜的都是人,就有那耳朵长眼睛利的看见了听到了点皮毛,转脸就当闲话讲了。可外人到底不清楚底细,一传二传的就乱七八糟的。
冯大又赶夜路回去了,他知道自己不回去,冯妈妈会一直等着他。天刚蒙蒙亮他回到吴家院,赶回自己家就见他们屋的门是虚掩着的,灶上的火还没熄,他先去灶上看了看,大铁锅里果然见给他留了一碗面,上面还卧了个油煎蛋。他端起来就往嘴里拔拉面,就着脆生生的咸菜吃得喷香。
冯妈妈一直等在屋子里,天将亮时打了个盹,听见灶下有声音立刻出来看,见他一身冰凌子湿气的站在灶前饿死鬼一样吃面,气得跺脚说:“你就不会先喊一声我?面凉了没?”一边赶回屋给他拿鞋和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