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二姐想起晚上来的大夫,之前吴冯氏怀孩子吃不下东西,谁知吴老爷悄没声的把大夫都请来了,大夫开了两副开胃的药后说这个还是能不吃就不吃的好,最好还是食补。
二姐叹了口气,靠着吴冯氏说:“爹知道心疼人了,娘你的日子终于熬出头了。”
吴冯氏也叹了口气,这日子她真的是熬出头了。想想以前在老太太跟前侍候的日子,再想想以前的吴老爷,她拍着吴二姐的手说:“二姐啊,这男人啊,一时不好不要紧,只要他能改好,这日子就能过下去。咱们女人嫁了人就没别的想头了,他是个好的,咱跟他过一辈子,他不好,咱还在要跟他过一辈子。”她看着吴二姐,发愁道:“你要想办法让自己过得舒服了,别总犯倔。”二姐心气硬,有一半是吴老爷打小教她管家养出来的脾气,另一半好像是她从胎里带出来的,就有那么股子不肯认命的邪劲。比起大姐,吴冯氏更担心二姐。女人还是软和点,日子才好过。心气高不代表有那个命啊,不软和点,这路自己就先走死了,回头再自己把自己气死,那何苦来呢?横竖都是过日子,会熬的人才能熬到最后。
母女两人安睡一夜。一大早吴老爷就端着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瓦罐来敲门,两人急慌慌的起来披上衣裳,二姐都出嫁了自然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让吴老爷进来瞧见她未梳洗时的模样。等收拾好开了门放吴老爷进来,吴冯氏气得半恼,拧着吴老爷胳膊上的肉说:“你就不会晚点再来?二丫头如今都嫁了人了!你一大早过来敲门,脑子让狗吃了!”
吴老爷一边答应着:“狗吃了,狗吃了。”一边把瓦罐放下,后面冯妈妈这才赶上来送上碗勺,吴老爷揭开盖盛了一碗给吴冯氏捧到跟前去,扑鼻而来的熟悉的香气让吴冯氏一下子傻了。
吴老爷催她:“吃吃看,这回想吃不想吃?”
吴冯氏哆嗦着手拿起调羹舀了一勺吞下去,眼圈立刻红了,吴老爷拿着帕子给她擦泪,拍着她的背说:“好吃就吃,哭什么!”
吴冯氏一边掉泪一边笑:“好吃,好吃。”推开碗扑到吴老爷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吴老爷还端着碗,怀里又抱着她,急道:“乖啦,乖啊,咱先吃,吃饱了有劲再哭啊。”又看到二姐还在一旁,说吴冯氏:“你还说我,二丫头还在屋子里呢,你哭什么!不嫌难看了!”
二姐转头就溜出去了,冯妈妈跟着后头也出去了。两人到了外屋,二姐回头瞧冯妈妈的眼圈也红了,拉着她出外屋到廊下,问:“那是什么?”
冯妈妈擦着泪笑:“……那是太太小时在家时吃的汤,小时候太太一病了不肯吃东西,老太太就给太太做这种汤吃。”转头见二姐仍不明白,冯妈妈说:“太太这几天都不爱吃东西,谁知道老爷居然特地让人到太太老家去把老太太以前用的灶下的厨娘找来了。原本想着还要过个把月才能找来,结果那厨娘的女儿嫁得离咱吴家屯近,老爷就把她一家子都买了过来,专给太太做菜吃。”
屋子里吴冯氏正在折腾吴老爷,揪着他的衣裳又叫又骂又哭又闹,十几年前的事都翻出来了,吴老爷纳妾,不理她,不管女儿,老太太欺负她也不管,吴老爷放下碗搂着她连天哄着。
“我不是都卖了吗?以后就咱俩过,好不好?”
“别哭别哭,怀孩子时不能掉泪!以后坏眼睛!”
“好了,好了,不哭了。乖乖啊,你是要把我的心肝都揉碎了啊。我的祖宗奶奶。”
吴老爷哄着哄着,抱着吴冯氏竟笑起来,吴冯氏举着拳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捶他,哭得浑身发抖,吴老爷扯过被子包着她,两人倒在炕上,靠在她耳朵边掐着嗓子呓呓呀呀的哼。
我的小心肝,你可别掉泪,爷的心都被你哭碎了。
吴冯氏被他逗笑,吴老爷给她擦泪,得意道:“笑了?”吴冯氏软绵绵一拳捶上去,吴老爷呜的惨叫一声,抱着她摇晃:“心肝啊,真是我的心肝啊。”
吴冯氏伏在他怀里,泪还止不住,吴老爷一下下给她擦着,叹气:“多少年的事了,你就这么存心里?不嫌累啊。”
吴冯氏扭头,她苦。
吴老爷贴着她的脸软声道:“乖乖,我错了,上半辈子咱不说了,下半辈子我就对你一个人好,好不好?咱俩好好过,我把你放心上,心上只搁你一个人,好不好?回头咱俩闭了眼,我让人把咱俩埋一块,躺一个棺材,好不好?啊?”
唉,怎么又哭了?
吴冯氏抓起吴老爷的手放嘴里狠狠咬着,脸上的泪还没干呢,吴老爷呲牙裂嘴的逗她,哄得她噗哧一声笑了才举起带着牙印的手吹了吹叹道:“你要真爱吃,我就剁下来给你吃。”吴冯氏不吃东西又吐这件事可真让他为难死了,本来年纪就大,这生孩子又是过鬼门关,现在还弄得吃不下东西了,瞧着吴冯氏瘦伶伶的模样就让吴老爷心里怕得直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