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走得有些急,他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向前扑去。慌忙中急急叫了一句,却忘了那是谁的名字,人也猛然从床上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着,后背渗出汗来。
“明玉。”陆无名急急坐在床边,“你怎么样?”
陆追眉头紧皱,像是还没从梦魇中回神,他想睁眼看看,却很快就发现似乎徒劳无功,四处都是黑的,那是和梦里截然相反的颜色。
“已经没事了。”陆无名拍拍他的手,“先别怕。”
耳边一片嘈杂,陆追将脸埋在膝盖里,许久才缓过神。传来的说话声有些熟悉,他却想不起那是谁,心里如同生出了千百只爪子,每一只都想探入记忆深处,将那声音的主人抓出来,却每一只都徒劳无功,最后只留下一片酥酥麻麻的刺痒。
这滋味着实难受,他有些焦虑地往后退了退,全身不由打了个冷颤,又深深呼了口气,想缓解这难耐的不安。
“明玉?”陆无名示意众人噤声,自己继续道,“别怕,是爹在陪着你。”
陆追依旧没说话,他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摔坏了脑袋,大夫说可能会失忆。”陆无名看着他的脸色,又小心道,“想不起来不打紧,先冷静下来,别着急。”
“我……失忆了?”陆追抬手想揉眼睛,却被握住手腕。陆无名继续道:“不单单是失忆,眼睛也受了伤,大夫说过三五月才能恢复视力。”
陆追有些茫然,自己摔坏了脑袋,还成了一个瞎子,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他张嘴想要反驳,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有些人有些事如同细沙,明明漂浮在脑海里,可伸手想要捞的时候,掌心里却始终是空荡荡的。
烦躁与不安再度席卷心头,陆追本能地想要后退躲避,却又觉得身边围着的这些人像是对自己极为关心,便坐着没有动,只继续茫然地看着面前一片黑。
“没关系,以后慢慢就想起来了。”阿六在旁插嘴。
这声音一样有些熟悉,陆追试探:“你是?”
“我?”阿六赶紧道,“爹,我阿六啊,是你儿子。”
陆追:“……”
“哎呀!”岳大刀在他身上掐一把,什么儿子,你也不怕吓到公子。
“儿子?”陆追有些疑惑,涣散的目光投向陆无名的方向,像是在等他解释。
“阿六先前占山为王,你去剿匪时与他定下赌约,谁输谁当儿子。”陆无名道,“后来你赢了。”
阿六嘿嘿笑道:“爹。”
陆追也笑出声:“就这样?”
“就这样,对了,还有岳姑娘,她是我没过门的媳妇。”阿六又道。
“公子。”岳大刀上前,“等你眼睛好了就知道,阿六可比你壮多了,没有半分儿子的模样。”
听她声音清脆娇俏,笑嘻嘻的,陆追原先纷乱的心也渐渐平静了些,问道:“我为何会摔坏脑袋?”
“比武的时候不小心。”陆无名叹气,“也是做爹的不好,出手太重,居然将你打成这样。”
这个理由啊。陆追伸手揉了揉眉心,像是要从中找出一些记忆来。
……
陶玉儿跃上屋顶,坐在萧澜身侧:“明玉现在应该已经醒了。”
“娘亲不去看看吗?”萧澜问。
“晚些时候再去看。”陶玉儿道,“你独自一人守在此处,当娘的不陪你,还能指着旁人陪你不成。”
“我没事。”萧澜勉强一笑,“明玉醒了就好。”
“一年而已,眨眼就过去了。”陶玉儿道,“当真要去西北?”
“嗯。”萧澜道,“先前就与明玉说好了,他想让我去,我自己也想去。”且不说家国天下,至少也能让时间过得快些。
“你决定了就好。”陶玉儿道,“这几日你一直陪着明玉,我有件事没来得及说,冥月墓的宝藏再过十来天就该运完了,不过朝廷的大军暂时还不会撤走。”
“为何?”萧澜不解。
“叶谷主的意思,也是皇上的意思。”陶玉儿道,“虽说搬空了金山银山,可主殿才进去一个,主墓室更是影子都没见着,陆无名存了私心,知道明玉喜欢那墓中藏着的历史,也想让他将来亲手打开墓室,就决定暂时封了冥月墓。”
“陆前辈担心江湖中人会来捣乱,所以就同叶谷主商议,留下了朝廷大军?”萧澜推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