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谦面无表情地在心里骂街:“怎么这王八蛋连这都能看出来?”
同时,他淡定无比地冲魏之远伸出手,仍用他那若无其事的语气敷衍说:“嗯,有点——给我吧,你也早点休息。”
魏之远一缩手:“感冒药不能这么吃。”
魏谦:“没事,不经常。”
魏之远匪夷所思地看着他:“你还想经常?你……唉,你等等。”
他从冰箱里翻出一袋牛奶,倒进一个很小的锅里,放在火上煮,又在里面加了一勺糖。
这东西喝完管饱不管用,魏谦早就试过,不过他也没拒绝魏之远的好意,只是在旁边说:“放微波炉里转一圈不就得了?”
“那不一样。”魏之远说。
怎么热不是热?魏谦没想出来,不过喝起来好像是有些不一样,他猜可能是因为魏之远那一勺额外的糖的缘故。
喝完他就回屋了,打算等这小崽子睡着了再出来寻觅一圈。谁知刚躺下,魏之远却抱着被子跟进来了,魏谦扭开床头灯,默默地看着魏之远把被子扔在自己的床上,中间夹杂着某个重物——扒开一看,是一个卷在被子里的特别厚的笔记本。
魏谦:“你干嘛?”
魏之远挤到他床上:“看着你睡。”
魏谦觉得自己虽然是睡不着,但是也不能说是特别清醒,一定要描述的话,就是他整个人的神经处于一个睡眠和清醒之间的麻木的状态,他木然地企图思索这是怎么个情况,片刻后放弃了,问他的宝贝弟弟:“你是打算用这个把我打晕吗?”
魏之远说:“我有一个新的想法,可以给你讲讲,中间有很枯燥的算法,看看能不能把你讲睡着。”
他话没说完,魏谦已经推开被子坐了起来。
“嗯,好,来吧,给我拿根笔。”
“……”魏之远顿了顿,无奈地说,“就是想给你助眠,哥,你别总这么严肃认真好不好?”
魏谦单手按了按有点酸胀的太阳穴,苦笑说:“这要是也能把我讲睡着,那我不是每天开会不是都要睡好几圈?”
魏之远想了想,忽然把他的笔记本丢在一边,然后笑了起来。
魏谦惊奇地发现,魏之远的眼睛平时看起来一点也不弯,笑起来却是正宗的笑眼,两头微翘,像一对漂亮的月牙。
“我明白了。”魏之远说完,把床头灯拧到最暗,让灯下的一切只剩下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然后他拉开窗帘,推开了窗户,一大股寒气立刻汹涌地向着温暖的室内扑了进来。
魏谦立刻钻进了被子:“你他妈开窗户干嘛?都把我彻底冻醒了,小远同学,能劳驾您老人家移驾自己屋,别在这祸祸我了行吗?”
魏之远:“你看,下雪了。”
寒冬的窗户上总凝结着冰花或者白雾,很难看清外面有什么。
魏之远一说,魏谦才看见漫天的鹅毛大雪,有几片还随着寒风飘进了屋,转眼就化了。
魏之远重新关上窗户,却把窗帘留了一条缝。
他把那一小块的玻璃上的白气擦干净,让屋里的人能看清外面窗台上越压越厚的雪。
然后把魏谦桌上的资料全部收拾干净扔到了桌子下面,把角落里扔着的魏谦的一张毕业照拉过来摆在了正中间,又坐回床上,把枕头和被子拉起来拍松软,拉到魏谦的下巴上。
魏谦忍不住笑了笑:“你还挺会照顾人。”
魏之远说:“等你老了,我还会这么照顾你。”
魏谦没能从中听出他“白头偕老”的隐喻:“等我老了,难道你会很年轻?你又不是我儿子。”
这一次,魏之远没有回答,他窸窸窣窣地在魏谦身边躺下来,抬手关上灯,俯身轻轻地在魏谦耳边说:“睡吧,等天气好,被子要晒一晒了。”
魏谦的耳朵非常敏感,忍不住想躲开,可是魏之远一触即放,黑暗中只能看到他眼睛里的光。
弯弯的笑眼,魏谦脑子里突然闪现了那么一副画面,而后魏之远在他耳边的话好像生成了某种魔咒,他恍惚间就觉得被拍得松软的被子里有一股刚晒过的、阳光的香味。
人躺在床上,抬起的目光刚好能透过魏之远留下的窗帘的缝隙看到那一小片被擦干净的窗户,再透过窗户看见漫天的大雪,裹在身上的被子于是显得格外温暖了。
室内外的温差让清透的玻璃很快又染上了朦胧的白霜,冰天雪地一点一点地被隔绝在窗外,很快看不清了,方才喝下的甜牛奶从胃里氤氲到四肢百骸,发挥了微妙的安神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