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静静地对视着,周围的一切都被排斥在他们的世界之外,余诚杰想叫他,但是,他的喉咙哽着,此时居然发不出声音来。
田永早知趣地跑掉了,且吩咐所有人不准上楼来。
才几个小时而已,余诚杰便憔悴了,脸上满是疲惫之色,好像一下子老了一样,余诚杰觉得自己的确是老了,他想伸手去抚摸一下余俞的头,抚摸他的面颊,但是他却无力抬起自己的手。
看见余诚杰这样,余俞毕竟是心疼他的,他将目光转开了,道,“大哥,不要抽太多烟,对身体不好。”
——“大哥”。
余诚杰不知道余俞心里该有多难过,才能够继续称呼自己为大哥。
但是,他此时害怕纠正余俞的这个称呼,他也有恐惧的时候,从不恐惧的人,遇到真正让他恐惧的事情的时候,也许,这比他要失去一切都还要来得让他惊慌。
余诚杰没有回答余俞那一句关心的话,他无言以对。
余俞没有进书房,余诚杰的手无力去拉住余俞,余俞却能够拉住他,余俞把余诚杰从书房里拉出来了,关了门拉着他去了卧室。
余诚杰此时就像个无助且茫然的孩子一样,由着他将自己拉近卧室,又由着他将自己推进浴室,余俞转身将浴袍拿来挂在浴室里的挂钩上的时候,余诚杰依然站在那里,脸上神色复杂,却什么动作也无。
余俞看了他一眼,道,“你快洗澡吧,满身都是烟味。”
余俞其实只是平静地叙述事实,无论余诚杰是大哥,是父亲,他一向孝顺且尊重强者,所以,他是不会对余诚杰不敬的。
但余诚杰却想到余俞对自己说这句话是不是有嫌弃自己之嫌,他会想余俞是不是讨厌自己身上有烟味,以前他不会有这些想法和忧虑的,但现在却控制不住自己去想。
余俞出去了,把浴室的门关上了。
泡在水里,浴池里汩汩的流水让他精神好了些。
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余诚杰觉得自己的胸口被开了一道口子,痛是他的第一感觉,在这层痛之下还有内疚,还有茫然……
果真,老天爷什么都看着的呢。
天道轮回果真报应不爽么,要这样来对他开这种玩笑。
余诚杰低低地呵呵笑了两声,从浴池一边的落地窗户里看到自己的影子,看到自己的面孔,看到自己略微神经质的笑,余诚杰看着,然后大笑了起来,像是个疯子一样的大笑,却笑得心里越来越空荡荡。
余俞在外面也听到了他的笑声,敲了一下浴室门,然后开门进来了,看到余诚杰坐在浴池里笑地疯狂,他有一丝担忧,但也只止于静静看了他两眼,觉得他没太大问题,便又出去了,把门带上了。
余诚杰觉得自己毕竟老了,不然,他可以说老天耍我,那么,我就不顾天地伦常,想怎么干就怎么干,这老天真正能够奈他何;或者,他也可以潇洒地说,睡也睡过了,现在知道是父子关系了,过去的事情又不能重来,那以后补偿一下就行了吧,余俞要什么,要钱给他钱,要地位给他地位,什么都给他,以后他就是儿子了,就是他的儿子……
但是,余诚杰觉得自己老了,好好的二选一,他没有了那个义无反顾不会后悔的选择的魄力。
余诚杰从浴池里起身,将浴袍披在身上,从浴池边的那一阶木质梯子下去的时候居然差点因为沾水有点滑而摔倒。
他站了一会儿,看着那个台阶,愣愣地想难道真的已经老了吗,走台阶都要摔倒了?
余诚杰出了浴室门,发现余俞坐在挺直着背脊坐在沙发上,目光在落地窗的窗帘上,余诚杰想,余俞脑子里现在在想些什么呢,他不告诉自己两人的父子关系,到底是因为什么,他其实也舍不得对自己的爱情是不是?
余诚杰想要问他,但是,却问不出口,他也害怕问出来,他是真的害怕,他怕最后一层纸捅破后,就是血淋淋地面对面的情况,他不仅害怕自己血淋淋地,也害怕余俞血淋淋地。
他想,他真的老了,瞻前顾后,犹豫不定,恐惧之心也如此重。
余俞听到余诚杰出浴室的声音,回头来看他,看到余诚杰头发没有干,还在滴着水,便起身去拿了毛巾过来,他沉默地给余诚杰擦头发上的水,就如前一段时间余诚杰为他做的一样。
余诚杰却因为他的动作而略微发僵了,心里升起无措之感。
他打量着余俞的神情,想看清楚余俞到底是什么心意,他是不是其实是愿意做情人的,他心里也在难受,他是不是其实更愿意做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