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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酷上司是赛博Daddy(166)

寒深:“嗯,我想看看你长大的地方。”

季然有些犹豫,他真正的老家特别闭塞,贫穷,虽然已经脱了贫,但这么多年依旧没什么变化。

很长一段时间里,家庭出身都是季然自卑的地方,他几乎不会谈起自己的过去。

季然在这里呆到高中毕业,度过了漫长的童年和少年时期。

可哪怕他再不愿意谈起,这也是他人生中的一部分,这里的土地、山川、河流、草木,山下狭窄的天空,组成了曾经的季然,并且依旧在影响着他。

这是他深藏内心,最不愿示人的一幕。

他曾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带人回来,可现在寒深来到了这里。

听说他们要回老家,季然父亲要开车送他们,季然没答应,自己租车开了回去。

这是季然非常熟悉的一段路,高中时他往返过无数次。那时他坐着破烂的乡村大巴,抱着书包把脸转向窗外,憧憬着人生的可能。

那时他总觉得回家的路很远,大巴换小巴,还要走十里的山路,可当他今天自己开车回来,才发现全程只有几十公里,不到一个小时就能抵达。

山路不太好开,后面弯道多的地方换成了寒深驾驶。村子里车开不进去,寒深把车停在村口,和季然一起下车步行。

季然很久没回来了,村子里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山坡上种了一些柑橘和柠檬,河流旁边多了几个池塘养虾养鱼。

房子早就没人住了,周围长满植物,门锁生锈,季然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打开。

“这是我睡的地方。”一个破旧不堪的木床。

“我经常在这里看书。”摆在门口的一张矮凳子。

“这里有棵梨树,开花时很漂亮,一棵树都会变白,但结的梨不太好吃。”

“这里本来是池塘,之前养过鱼,不过现在已经干了。”

他一样样介绍,寒深也听得很认真,仿佛能透过这些场景,拼凑起季然的曾经。

绕到后院,季然看着头顶的绿荫,眼睛陡然亮了起来。

“寒深你看,”他往前走去,开心起来,“这棵枇杷树是我种的,我亲自把它埋进土里,种下时还是小苗,没想到现在已经长这么大了!”

枇杷树目测有十几米高,树干又高又直,树冠像伞一样张开,直冲云霄,庇护周围的空气与土地。让寒深想起《项脊轩志》里的“庭有枇杷树”“亭亭如盖矣”。

季然抬头看向树冠,表情欣喜:“原来这就是《项脊轩志》里的亭亭如盖啊。”

回到故乡的沉郁被这棵树一扫而空,看着这丰盛的枝丫,季然心中升起了一股奇异的感情。当年他不过是随手挖了个坑,没想到竟把一棵小树苗变成了参天大树。

老宅没什么看的,半个小时就转得差不多了。回去还要花一些时间,天色不早,他们锁门离开了那里。

离开前,季然让寒深帮他拍了张和枇杷树的合影。树长得很高,寒深需要走很远,才能完全拍下这棵树的身影。季然在树下变成了一截线条,但看起来很高大。

回村口的路上他们经过了一户人家,两个流鼻涕的小孩儿蹲在路口玩手机,嘴里说着和大城市孩子一样的话。

离开前,季然回头看向老宅的方向,才发现原来老家的房子这么矮,原来他们的村子这么小,就连围绕在他周围的重重大山,也只是一个个不起眼的小丘陵。

季然站在路口远眺,突然发现曾经那些刻入骨髓的贫穷、苦闷、原生家庭的疼痛,那些他以为永远无法摆脱的曾经,都像这些村庄、大山一样变小、变矮。它们在他成长的过程中被一一化解,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他凭借自己的努力走出大山,以为这就是自己的结局。

可寒深给了他回来的勇气。

当初没能带高中同学回来的地方,这个他不敢对任何人提及的地方,他和寒深一起回来了。

他把自己最糟糕、最贫穷、不堪的过去展露在他面前,他完全信任了寒深,而寒深也完全包容接纳了他。

季然心想,如果不是遇到寒深,他或许没有再次回来的勇气,就算会回来,也不会有这样的感悟与释怀。

轿车缓慢地行驶在乡间狭窄的水泥路上,树木在窗外不断后退,季然心中逐渐变得清明。

他说:“寒深,我想好以后要做什么了。”

因为在爬坡,寒深没有看他,只是问:“做什么?”

轿车翻过一个丘陵,眼前的路面陡然开阔起来,远远能看见城镇的影子。

季然看着远处那一片白点,说:“我想回校读研。”

短短两天,季然从最繁华的沪市来到仿佛上世纪一样的故乡,外面的世界飞速发展,这里却还停留在过去。

他很幸运走出了大山,但依旧还有人留在这里。

季然又想起自己第一次和寒深起参加政府内部会议,经济学家和官员们探讨的发展问题;他想起第一次在世界经济论坛听到贫困议题,想起他毕业时导师的谆谆教诲。

他想,比起在投行做谁都能替代的工作,他更愿意在这样的地方钻研。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甚至不清楚究竟有没有用,可他隐隐觉得,这是只有他能做的事情。

回到沪市后,季然请本科导师帮忙写了一封推荐信,收信人是社科院教授,研究发展经济学的大佬,曾推动中央多项经济改革措施。

信中介绍了季然的履历、成绩与品性,并指出了他的初步意向议题——如何阻止贫困的代际传递。(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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