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嘴试图说些什么,可又意识到说什么都显得很无力,只是怔怔地看着寒深。
寒深告诉季然:“自那以后,我就被爷爷当做家族继承人培养,大家对我要求十分严厉。我当时压力很大,于是开始拍摄一些视频发泄情绪。是网友的支持让我找回了信心。虽然我后来已经不再需要别人的支持,但拍视频的习惯却一直保留了下来。”
寒深这番话半真半假,账号确实是那段时间申请的,可他夸大了自己的脆弱与压力。寒深对自己的优秀有着清晰的认知,从来就不是需要别人认可的类型。
他是从季然角度出发,选择了一种最能让他心软的说辞。
在被季然发现他就是虎鲸后,寒深用他那颗烧到接近40度的脑袋,迅速而严密地制定出了这个策略。
他不觉得这是欺骗,这只是他选择的恰当说辞而已。
——等你媳妇儿跑了,你就知道什么尊严,什么真心都是狗屁,留住人才是最紧要的。留不住他的心,至少也要留住他的人。
他开始认同蒋亦的说辞,并且愿意为了季然,改变自己一贯坚持的原则。
季然听完后足足沉默了半分钟。
寒深的心路历程和他自己太像了,季然无法不共情。
而且论迹不论心,不管是寒深还是虎鲸,其实都没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
季然已经没那么生寒深的气了,但又拉不下来面子,他觉得有些丢脸,说自己要考虑一下。
寒深见好就收,没有强迫季然立刻给出回应。
而且他现在还在发烧,已经没有精力再继续下去了。
纸箱里的小猫叫了起来,季然这才想起来,自己要去买猫砂和猫粮。他给寒深倒了杯热水,转身出门了。
等季然从外面回来,发现寒深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舒服。
季然过去摸了摸他额头,还是很烫,可能是刚才出来时吹风了。
一排睫毛扫过季然掌心,寒深缓缓睁开了眼睛。浓密的睫毛下,眼睛泛着罕见的水润,像是浓稠的西湖水。
季然突然又生起气起来,寒深都病得这么严重,怎么还敢冒着寒冬追过来?
他推了推寒深胳膊,说:“去医院。”
寒深却轻轻抓住了他的手,摇头说:“我不去。”
因为声音太低,听起来有些撒娇的意味。
季然咬了咬唇,感觉自己被寒深拿捏了。
可他才不会这么好哄,才不会因为寒深撒娇就放过他!
季然盯着寒深这张英俊得过分的脸,冷冷说道:“可你骗了我这么久,我很生气。”
“是我不对,”寒深抓着季然的手贴在自己滚烫的脸颊,声音很哑地说,“我向你道歉,我愿意接受惩罚。”
寒深是不是烧糊涂了?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季然看着男人烧得发红的脸颊,喉结有些发干:“什么惩罚?”
寒深往季然这边靠了一下,被子在翻身过程中滑了下去,不经意间露出大片饱满的胸膛。
寒深却仿佛什么都不曾察觉,只是对季然说:“只要是你,什么惩罚都可以。”
第61章
寒深说完就睡了过去,季然蹲在沙发旁,安静地注视着他。看了一会儿,季然伸出右手,用手指细细描绘着寒深的眉眼。
人怎么可以长成这样?这张脸上的每一个部位,都准确地长在了季然的审美点上。
工作时的寒深威严而冷酷,但一旦他垂下眼眸,就会露出一种不符合他气质的温柔与忧郁。
每当寒深露出这样的表情,就会在季然心中激起一股征服欲。
季然为人随和,性格平易近人,乍一看完全不是一个占有欲强的人。
但他同时也自律严格,对自己有着极高的要求。是别人口中的严于律己,宽以待人。
可真的有这种对自己严格、对他人宽松的人吗?
至少在季然认为,更多人是像寒深这样,对别人要求严格,对自己要求更严格。
季然之所以对别人要求低,是因为不在乎。
因为那是别人,因为这本来就不是自己的,因为这件事和我无关,所以他表现得很随和,看起来很宽容大度的样子。
可事实上,他对属于自己的物品、时间这类东西,有着极强的占有欲和掌控感。
这在季然学生时代尤为明显,别人借他纸巾不还他能记几个月,有个高中同学欠他10块钱,季然记到了今天。
他拥有的东西很少,所以他珍惜自己的每一件物品,铭记每一次被剥夺和失去。
直到工作后经济状况好转,季然这才变得不那么斤斤计较,因为他可以承受一部分财物上的失去了。
但这样的性格已经深入骨髓,他的成长经历也让他无法做到真正的宽容与松弛。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阴暗又扭曲,只是他学会了伪装,学会了抑制自己内心的阴暗,把自己规训成一个积极向上的正常人。
但对于自己真正珍惜的人,季然依然有着很强的占有欲。
之前是他父母。
在彻底和解以前,季然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埋怨,父母背着他偷偷生下了弟弟。
后来他和家人和解,但也把他们排除出了自己最亲密的范围内。
季然把同学同事、甚至是朋友亲人都划在圈外,真正的核心位置,只有他一个人。
但是现在,寒深来到了他的内圈,穿过层层屏障,直抵他跳动的心脏。
和父母、朋友都不同,他们是彼此的唯一。
光是想到这里,季然就按捺不住心头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