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是一把庇护伞,封闭安全,有严格的准入门槛,只要出生在伞下,就自动享受荣华富贵。但这同时也是一张网,所有享受庇护的人,都要被编入这张网中,永远无法逃脱。
寒深出生在伞下,同时也被网罗在这片蛛网里。他曾经不觉得这有问题,还一度努力地扩大庇护伞的版图,成为这张网的血肉。
寒深以为自己一辈子也会这样下去,可突然有一天,他面前飞来了一只蝴蝶,一下就吸引了他。
他伸出触须想要触碰,可寒深也明白,一旦他抓住蝴蝶,蝴蝶就会被这张网吞没。
他停了下来,然后蝴蝶就飞远了。
寒深重新回到网上,却发现自己再也无法织网了。
毕竟,他已经见过了蝴蝶。
宴会结束后,寒深看见季然发了朋友圈。
满满当当九张图,没有和寒深的那张合影,最后一张图是鲜花,上面的卡片写着“毕业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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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然已经实习了半年多,毕业更像是走流程,并没有在他心中引起太大的波动。季然拿到毕业证,很快就回到了工作的节奏中。
只是当他第二天上班时,发现寒深情绪有些不太对劲。
寒深一直是个目标明确的人,工作效率超级高,季然几乎每次见他都精力百倍。
可现在季然竟然看见他在发呆。
寒深长了一张相当俊美的脸,平时严阵以待,精英感很强。可一旦他稍微流露出一丝脆弱,就会让他带上一股文艺电影般的忧郁。哪怕他现在只是安静地看向窗外,整个人也充满了故事性,引人探究。
季然试图问过Asher,可后者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只告诉他和工作没关系。
和工作无关,那就是私事了……
季然又想起了寒深的弟弟,还有他那位强势霸道的爷爷。可季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清楚自己没有立场安慰寒深,寒深甚至都没把事情告诉他。
于是季然只得装作不知道,和平常一样认真工作。
却没想到当晚,季然收到了虎鲸的消息,说想要和他见上一面。
季然和虎鲸已经有三个月没有见面,其实已经有些不想继续这段关系了,于是委婉表示:可以改天吗?我刚出差回来工作比较忙,不确定什么时候下班。
虎鲸:我等你。
季然:可能会很晚。
虎鲸:我会等你。
季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虎鲸心情也不太好。季然不是那么冷酷无情的人,便同意了虎鲸的邀约。
结束工作已经是晚上12点,季然和虎鲸约在了之前碰头的那家小酒馆见面,虎鲸早早就抵达了,似乎已经喝了一会儿,面前摆了好几个空酒杯。
季然在他面前坐下,虎鲸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来了。”
季然点头:“嗯,我来了。”
虎鲸又问:“要喝酒吗?”
明天还要工作,季然摇头:“我不喝。”
虎鲸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你陪我坐一会儿。”
季然说好,便安静了下来。
这个点清吧里的人已经不多了,周围很安静,连音乐声也变得很小,仿佛害怕吵醒睡着的人。
季然没看手机,他觉得这种时候看手机,有些不尊重人。
但盯着虎鲸看也很不礼貌,季然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时间,余光看到酒吧还没来得及撤走的学术分享会展板,季然找店员要了份资料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虎鲸说他喝完酒了,季然放下资料,说:“要走吗?”
虎鲸点点头,又说:“陪我散会儿步吧。”
季然和虎鲸一起离开了酒馆,他们在附近逛了一会儿,后半夜路上已经没什么人,店铺都关了,只有一栋栋古建筑在路灯下伫立。
又过了一会儿,虎鲸送季然回了住所。
这次出来就真的只是见一面,几乎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肢体动作。
有好几次季然都觉得虎鲸要说些什么,可对方都没有开口。
直到虎鲸把季然送到门口,准备离开。
“虎鲸,”季然却突然叫住了他,“你还好吗?”
虎鲸似乎有些意外,他沉默了一会儿,说:“还行。”
但没有要向季然倾诉的意思。
季然本打算直接离开了,可虎鲸深夜来找他的样子又有些可怜。季然就往前一步,张开双臂抱了他一下。
他什么都没有说。
季然不知道虎鲸遇到了什么,无法轻飘飘的说出“没关系”、“会好起来”、“都会过去的”这种话。
他只是给了虎鲸一个不太温暖的拥抱,就像是他自己遭遇困境时,也想有人能够鼓励一下自己。
虎鲸身体僵了一瞬,却一直没有抬手回抱季然,只是伸手碰了下他肩膀。
又过了一会儿,季然松开虎鲸,说自己要回去了。
虎鲸问他:“以后还能见面吗?”
季然没有立刻回答。
说实话,这段关系对季然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可或许是虎鲸现在看起来有点儿可怜,就当是照顾朋友吧,季然一时心软就同意了。
“可以,”季然说,“我有空会出来。”
“谢谢你,”虎鲸说完,又补充道,“不会太频繁。”
他也察觉到了季然对他的疏远。
季然点点头,说:“那我回家了,再见。”
虎鲸:“再见。”
季然回到家里,脱下外套才发现衣服上沾了不少酒气。
他把西装挂在门口,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寒深,想起今天在办公室看见寒深在窗前发呆,看见他脸上露出很浅的忧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