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涧坐在一张训练椅上低着头,很长时间都没动。
只觉得很无力。
他很感谢单羽,推着他打破了他们父子之前沉默着互不知晓的生活方式,但他却因为无法回避那些艰难而难受。
他想要知道老爸过得怎么样,却又不知道面对这些“不好”的时候该怎么办。
手机屏幕黑掉之后,拉着窗帘的健身房陷入了一片黑暗中,楼下的说笑声还能听到,但因为眼前的黑暗,声音变得不真切,仿佛跟他不在一个时空里。
电梯门响了一声,打开又关上了。
接着是脚步声,还有东西戳在地上时的哒哒声。
陈涧脑子里挺乱的,这些声音都听到了,甚至也已经很清楚地知道这是单羽,但身体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就那么愣在屋里。
也许正因为是单羽吧,他才会这么一动不动。
无论怎么尴尬或者别的什么,单羽是跟他交换过秘密的人。
单羽的身影出现在了健身房门口,换了件T恤,很悠闲地走了进来,拐杖往上一翻,再往后一戳,准确地点在了灯的开关上。
灯亮起的同时,单羽看到了坐在训练椅上的陈涧:“哎操!”
“我。”陈涧赶紧说。
“你要不明天再出声。”单羽说。
陈涧笑了笑。
“怎么了?”单羽又回手用拐杖把健身房的门关上了。
“歇会儿,”陈涧站了起来,“你健身吗?”
“歇呗,”单羽往旁边走过去,坐在了旁边的高位下拉器械前,“晚上他们去烧烤,肯定会叫你一块儿,还有胡畔他们。”
“让胡畔他们去玩玩吧,我在店里就行,晚上也没什么事儿了。”陈涧说。
“怎么突然有点儿情绪低落?”单羽问,“是工作上的问题吗?”
陈涧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了一句:“我爸又去送餐了,可能根本就没休息。”
他不知道单羽有没有兴趣听他说这些,他只是这会儿很郁闷,想要有人听他说说。
“劝不住啊?”单羽说。
“嗯,”陈涧点点头,“我其实知道他不会听我的,最多歇个一天两天的。”
“他多干点儿,你就能少累点儿,”单羽说,“大概就是这么想的吧。”
陈涧叹了口气。
“你也是这么想的。”单羽看了他一眼。
陈涧偏过头,看着他好一会儿,最后笑了笑:“嗯。”
“这种事儿无解,”单羽说,“也不需要解,担心啊,关心啊,着急啊,都是避免不了的情绪,表达出来就行,不用憋着。”
“嗯。”陈涧应了一声。
“正好你歇着,本来想晚点儿再找你的,”单羽说,“我办公室抽屉里有个信封,拿过来。”
“现在?”陈涧站了起来。
“那你挑个忙不过来的时候我再找你。”单羽说。
陈涧笑笑,走出了健身房。
这是个牛皮纸信封,拿到手里的时候,口子是开着的,陈涧没往里看,只是捏在手里的感觉像是钱。
什么钱?
为什么要给钱?
“你的工资,”单羽及时开口,打断了他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思绪,“他们的工资都转帐了,你的这份我提前取出来了,本来去出差那天想给你的……”
因为众所周不知的原因没给成。
不过陈涧虽然有一瞬间走神,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了:“工资不是给过了吗?”
“说你不在乎钱吧,第一次跟我谈工资的时候你知道虚报,”单羽啧了一声,“说你在乎钱吧,店长可以不拿工资白干。”
陈涧愣了半天:“啊。”
“店长六千,但是这里头只有四千,因为服务员的那两千我扣出来了,”单羽说,“下月也是,扣掉服务员那部分发四千,如果下月我腿状态好了,不用你伺候着了,就抵掉。”
陈涧看着他。
“能算明白吗?”单羽看了他一眼,“店长。”
“能。”陈涧点了点头。
“钱也不是只对你大方些,”单羽说,“从无到有,没有这些人,这民宿搞不起来,该给给该涨涨,以后生意不行了再克……”
“给自己生意积点儿口德吧老板。”陈涧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
“这么迷信。”单羽笑了起来。
“钱你都舍得给了,嘴也闭一闭吧这都不花钱的事儿。”陈涧说。
单羽没说话,手在嘴前一拉。
“我下去了,”陈涧说,“刘悟他们应该要去买菜了……”
单羽伸手又在嘴前拉了一下:“怎么你一个店长还要陪客人去买菜吗?没这个服务的啊,别说表弟,亲弟也没有。”
“他们买菜了清净了我就下去了。”陈涧说。
欢乐豆们并没有全都去买菜,他们有明确的分工,几个女生去买菜,带了几个扛菜的男生,其余的人都还在民宿里。
有花园里转悠的,有外面小路上遛达的,还有咖啡厅里坐着的。
胡畔这会儿也在咖啡厅里给他们做咖啡。
“怎么样?入住都办完了?”陈涧走过去问了一句。
“嗯,”胡畔点点头,“来一杯拿铁吗店长,正好还剩了一丢牛奶。”
“你不喝吗?”陈涧说。
“调机子的时候已经喝恶心了,”胡畔很利索地给他做了一杯拿铁,“今晚上可能要失眠。”
“小姐姐,”一个女生跑了过来,手里拿着相机,“我给你拍张照行吗?”
“哇还是相机啊,行。”胡畔很大方地顺手举起手里的压粉锤,冲镜头笑着。
陈涧让到了一边。
“你气质很特别,好看,”女生说,“等我修好图发给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