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羽没说话,转身往沙发上一躺,枕着胳膊,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大哥是我初中的时候开始养的,那会儿租的房子,房东是个爬友,我隔壁那间屋里全是守宫。”
陈涧走过去,坐到沙发上,靠着他的腿。
“大哥就是他送我的。”单羽笑了笑。
“你初中自己租房子住吗?”陈涧看了他一眼。
“嗯,”单羽应了一声,“我家离学校远,就在学校旁边租的房。”
陈涧没说话,感觉单羽十几岁那会儿的生活是他不能想象的,看朋友圈他朋友应该很多,但又还是能感觉出来他孤单得很。
孤单这种东西,都是在心里的。
“都说爬宠其实是没有猫狗那样的情感的,”单羽闭上眼睛,“但是那会儿我每次回家,大哥都会出来看着我,有时候会看一整晚,我跟它说话,感觉它也能听得懂。”
“你陪它说话,给它吃的,”陈涧说,“它起码是能知道你对它最好。”
“嗯,”单羽应了一声,“我晚上睡不着,它正好晚上出来活动,很多晚上都是它陪着我,除了挑食,它一点儿毛病没有。”
陈涧笑了笑。
“我那会儿知道要坐牢了,第一反应就是大哥怎么办,”单羽说,“岳朗那年不在国内,只能给刘悟,刘悟虽然之前没养过,但他肯定会拼命去学着怎么养……”
“为什么……”陈涧看着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像之前那样,坐到了沙发前面的地毯上,靠着沙发,“没给你爸妈帮养?”
“陷到这么大的麻烦里,哪还好意思,”单羽的手也像之前那样从他胸口伸过来,搂着他,“而且我……也不想让他们觉得,都这种时候了,我对他们什么话都没有,但又那么在意这么个小玩意儿。”
“怕他们觉得你对他们的感情不如一条守宫吗?”陈涧仰头枕在他腰上。
“嗯。”单羽轻轻叹了一口气,“它死的时候十一岁,正常应该能再活几年,刘悟都快学成守宫饲养专家了,它还是生病了……我觉得它是有感情的,它可能觉得我不要它了……刘悟说它还是每天晚上都会出来发呆,可能是在等我……”
陈涧握住他的手,吻在他手腕上。
“刘悟跟我说大哥死了的时候,我真的,非常非常难受,”单羽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些许鼻音,“我觉得特别特别对不起它。”
陈涧这会儿明白了单羽看到这条守宫时,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纸。”单羽说。
“嗯?”陈涧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从茶几上拿了纸巾回手递给他。
单羽拿纸巾在眼睛上按了按。
“告诉你个秘密。”单羽说。
“嗯。”陈涧迅速把耳朵贴到他脸边上。
“那几年,起码表面上,我对大哥的感情,的确比对我爸妈要深,”单羽说,“我可能习惯了生活里没有他们。”
陈涧没说话。
“别让我妈他们知道。”单羽说。
“我哪敢说啊!”陈涧压着声音,过了一会儿他又重新枕回单羽腰上,“也许不是对大哥的感情更深,是你把很多感情都放在大哥身上了,里面有一份就是对爸爸妈妈的。”
单羽沉默了很长时间才偏过头看着他:“陈涧,你真的,像是在山里修行了二十年。”
“二十年没有,我妈没了以后我才开始修行的。”陈涧说。
单羽笑了笑。
“你小时候养过宠物吗?”他问。
“鸭子算吗?”陈涧问。
“你怎么不说猪算吗。”单羽说。
“不是养来卖和吃的,”陈涧说,“我妈带我去老镇玩,集上人家扔掉的小鸭子,体质特别弱的,我就捡回来了。”
“养大了吗?”单羽问。
“嗯,”陈涧点点头,“跟鹅一样,也会跟着我跑,跑不动了就叫唤。”
单羽笑了:“那不是跟蘑菇一样。”
“对。”陈涧点点头。
“有名字吗?”单羽问。
“陈鸭鸭。”陈涧一本正经地回答。
“怎么……”单羽没忍住偏开头笑了起来,“还有个姓。”
陈涧啧了一声:“那你的守宫不也叫单大哥吗?”
“操,”单羽笑得更厉害了,“我本来都困了,让你给我逗精神了。”
“那我重新说点儿别的,”陈涧想了想,“我还养过一只猫,不过也不能算我养的,它是村里别人家猫生的小猫,没人喂的,总到我家来吃饭。”
“叫陈猫猫吗?”单羽笑着问。
“你这……你还想不想睡了?”陈涧看了他一眼。
“睡,”单羽闭上眼睛,“你说。”
“叫陈小猫。”陈涧说。
“你大爷。”单羽一下笑出了声。
“陈小猫跟陈鸭鸭有仇,”陈涧没管他,继续小声说着,“每次来都打陈鸭鸭,陈鸭鸭可能有鹅的血统,一点儿都不怕,每次都跟它对打……”
这只猫跟鸭子对打了好几年,一直没能友好相处,见面就打,一直打到鸭子老死。
鸭子死了之后,猫就不太来他家了。
再后来,房子没了,猫也不知道去了哪儿,虽然都在一个村子里住着,但陈涧再也没有见过陈小猫。
说完鸭猫恩仇录,单羽搭在他肩上的胳膊已经完全放松了,呼吸也很舒缓,听得出是睡着了。
陈涧小心地把他的手放回沙发上,进卧室拿了毛毯给单羽盖上。
按单羽这个睡觉的习惯,这个位置不应该放沙发,应该换个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