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道:“只是回去一下,看看文件,不会耽误太久的,好吗?”
简宁抬头站起来,“不好意思管家先生,是我太短视了,我这就跟您去。”
管家微笑,“简先生说哪里话,我们都明白,现在最痛苦的人是您。”
简宁一怔,最痛苦的人是他?可他不是已经不爱朱南了么?
管家开车载着简宁进入贵族聚居区,走着走着简宁发现不对,“管家先生,这是要去哪儿?”
管家道:“伯爵大人说那份文件放在老宅的书房里,所以我们现在去老宅。”
老宅……就是朱南还不是家主时的那个分家,他们结婚的地方。
现在老宅只住了些佣人,负责日常清扫。管家与简宁匆匆走进书房,开柜子取文件,简宁环顾四周,这里的摆设没怎么变,他不由地想起和朱南在这里发生的事。
朱南曾经跟他赌气,呆在这里一天一夜,不吃不睡,接着他就被叶廷批评了,然后只好做了份据说很难吃的焖饭来跟朱南示弱、赔礼道歉,朱南还不领情。
那一年,他才二十四岁。
拆资料夹的声音响起,管家打开文件,放在他面前,“简先生,请看。”
两人一同望过去,那是由朱南亲笔手书的,并不叫遗嘱,而是各种批号印章齐全的家主令——
本人,朱家第四十六代家主朱南,亲批本令由朱家第四十任管家及真灵国千仁医院产科医师简宁共同开启,由简宁签字后即时生效。
第一,本人故后,所有私人财产由简宁及亲子朱思琪继承。
第二,朱思琪若有意愿,请宗家理事会各理事、宗家亲卫队队长、宗家内外辅一阶大臣、宗家管家辅佐其继承家主之位;朱思琪若无此意愿,则由宗家理事会主持,在贵族名册上消去其名,逐出家族,身份降至平民。本人提议第一分家管事继承家主之位,最终任命由宗家理事会、宗家亲卫队队长、内外辅各阶大臣讨论决定。
第三,自本令生效之日起,命历任宗家亲卫队无条件、无理由对简宁一家及其后代提供保护和援助,凡有真灵国历史一天,简家与朱家同在。
第四,玫瑰令自本令生效之日起重新打造,原令剥夺其效力后,赠予简宁,以作留念。
第五,本人故后不入家主墓群,紧邻亡父亡母墓地即可。简宁如有意,则在其故后请入宗家墓园,与本人合葬,一切由其自愿。
第六,本令自生效之日起一式四份,宗家理事会主理事、宗家第四十任管家、宗家亲卫队队长、简宁各执一份。
朱家第四十六代家主朱南,一三二零年一月一日。
旁边是与玫瑰令一模一样的印章。
一三二零年一月一日,恐怕就是在那个时候,朱南知道了自己的身体状况,然后就拟了这份文件,安排好他跟思琪今后的一切。
简宁低着头,仔仔细细看完一遍、又看一遍、再看一遍,看得目光迷蒙,浑身发抖。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简宁操着沙哑而颤抖的声音,爆发了,“我从没见过像他这样的人!自己不拿自己当回事,自己糟蹋自己的身体,别人劝他他也不听,他到底想干什么?!”抖着手抄起那份文件,“就是为了写这些莫名奇妙的东西给我看?他有没有想过这样一步一步把自己往死路上逼,他的父母有多伤心,他的孩子有多伤心,而他以为这些对我有用的东西,实际上对我一点儿用都没有!我根本不需要!他不是很聪明么?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
简宁吼得脑中嗡嗡作响,两腮发疼。
管家在一旁默然站着,淡淡地说:“如果伯爵大人有幸醒来,这些话,您该去问他。”
简宁心中猛然一惊,仿佛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清醒了大半。
管家道:“简先生,要不要签字,请您做决定。”
简宁红着眼眶捧起那份文件,看着上面熟悉潇洒的字迹,沉思片刻,吸了口气道:“请管家先生代为保管这份文件,我不签,因为我相信,他一定会好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预告,明天中午十二点发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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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生命画作(正文完结) ...
出了书房,简宁走过长长的走廊,皮鞋踏在绒毛地毯上,发出声声闷响。故地重游,他也说不上此刻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凭着直觉,凭着本能,在这座大宅里来来往往。
他在一扇门前停下,皱眉看了好久,才想起来,这是当初与朱南结婚时的新房。
他在这里住了七个多月,仅仅七个多月,却燃尽了他一生的情感。
然而现已有些迟钝的大脑早已想不起曾经的细节与片段,唯一清晰的,就是朱南的脸。各种各样的脸,或笑、或怒、或沉默,而主宰着他表情与心情的最关键因素,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