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南一点儿胃口也没有,随便把晚饭拨了拨便推了盘子上楼。
卧室里祖孙三代都在,叶廷靠在床头,陆钦坐在床边,朱思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身体笔直,双脚悬空,却没有晃来晃去的毛病,一看就家教极好。
说是聊天,但主要是叶廷和陆钦在说,朱思琪仅仅扮演了一个“我在这里”的角色。
见朱南进来,陆钦和朱思琪立刻站起来,朱思琪躬身行礼,“父亲,晚上好。”
介于叶廷在场,朱南并没要他把“父亲”改成“老爸”,他照例揉了揉朱思琪脑顶,朱思琪跟着面无表情地晃了晃。
陆钦礼貌地笑道:“吃饭了吗?”
朱南点头,“刚才吃了一点儿。”
“那你陪妈妈聊天,我去辅导思琪做功课。”
“好。”朱南右手一搭朱思琪的肩膀,朱思琪立刻会意,跟着陆钦走了。
朱南关上门,返回来坐下,看着叶廷暗淡无光的面色,想起这几年来对她的疏远和冷漠,不禁有些惭愧,“妈,病又严重了吗?有没有叫医生过来看?”
叶廷摇摇头,“不用看,一直反反复复的,我习惯了。”
朱南叹了口气,心力交瘁,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叶廷道:“你今天怎么了?有烦心事?”
不知为什么,朱南突然就久违地对母亲依赖起来,好像小时候一样,无论什么都要跟她分享,“简宁的爸爸快不行了,我今天过去看了看。”
叶廷蹙眉,“他爸爸?什么病?”
“灵力衰竭,活体配型一直找不到,所以……只能等死。”
叶廷目光黯淡,年龄大了,难免兔死狐悲,“要什么样的配型?我让人帮忙找找。”
朱南掏出数据单给她,“我已经找了,但没消息。”
叶廷看过一遍交还给他,“尽自己的努力吧,有时候……生生死死的事很难说。”
朱南点点头,叶廷又问:“简宁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朱南一愣,离婚后,这还是她第一次提起简宁。
“他……还好,反正时间长了,什么都能习惯。”
“他过得好就好。”叶廷低声道。
朱南看着母亲,突然觉得她今天有点儿反常,正欲问话,叶廷却道:“我想睡一会儿,你出去吧。”
朱南只得离开,整个晚上,他没有再进入叶廷的房间。
翌日天蒙蒙亮,仆人的一声惊呼将尚在沉睡中的朱家大宅叫醒——
“不好了——!老夫人、老夫人自杀了——!”
各个房间的门接连砰砰打开,朱南穿着睡袍赤脚跑进叶廷房间,只见叶廷静静地躺在床上,头边一个安眠药瓶下压了张纸。他颤抖着手打开,是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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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千金一跪 ...
“小南:
事情紧急,没来得及跟你们道别,真对不起。
世上所有的事,都因果相承,想要得到就必须付出,曾经我不懂这个道理,这几年静下心了,才渐渐看清了一些。我和你一样,想补偿简宁,却苦于没有机会。昨天,当我看到简宁父亲的灵力核跟我的配型一致时,我就知道,这是我一定要做的事。
我曾对你父亲说,哪怕是豁出这条命,也会竭力辅助你的家族夺得宗家之位。事实是简宁为我们牺牲了,现在我为他的父亲延续生命,恰恰履行了当年的承诺。
我此生已无遗憾,我做了一件伟大的事,你不该难过,而是该为我骄傲,不是吗?
况且我的身体也已江河日下,趁现在物尽其用,实在很好。
如果可以,替我向简宁表达歉意,以及这几年来一直未曾过多关注的陆钦和思琪,也一并代我向他们说对不起。我只是一个好妻子,却不是一个好母亲、好祖母。
小南,我相信今后你会做得更好,我会将这一切原原本本告诉在天国等待我的你的父亲,我会同他一起,守护着我们的家族、守护着你、守护着所有我们爱的、和爱我们的人。
你永远是我最疼爱的儿子。
小南,永别了。
深爱你的母亲,叶廷。”
朱南拿着遗书,脸色苍白,手指微抖,半天说不出话来。仆人们俱是一脸惊恐,陆钦和朱思琪也在,朱思琪像往常一样板着脸,目光中却透着深深的混沌和茫然。
管家大步走进来,“伯爵大人……”
朱南抬手,声音异常沉闷,“找医生,按程序来。”
医生到来以后,确定了叶廷的死亡时间是凌晨三点。朱南理智地将现场安排妥当,走到窗边打电话给简宁,简宁的声音透着苦闷,正如此时的他。
朱南低声道:“简宁,合适的配型找到了。”
简宁顿时又惊又喜,“什么?!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