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个人的存在。

孩子保住了，刚刚医生过来，说他已经快四个月了，胎儿的情况却很不稳定，需要好好调养。陆辰希一直跟个木头人似的，一切医嘱都由叶谦细心地代为记下。

沉默了许久，他张开干涩的嘴巴，说：“你走，我不想看见你。”

坐在旁边沙发上的叶谦怔了怔，没想到那人居然会主动开口，虽然内容并不怎么好。他刚站起来准备坐到床边离那人近一点儿的时候，那不大却异常冷漠的声音又响起了。

“别跟我说告诉罗江我怀孕了然后强烈建议他换掉我的人不是你。”

叶谦的脚步顿住，他知道这事儿瞒不了他，但当时决定的时候，还是义无反顾。

“辰希，我是为……”

“你是为我好？”陆辰希抬起头，嘴边冷笑，“……你放屁！”

“辰希你听我解释……”

陆辰希突然直起身子，指着门口，气势比刚才蔫蔫的样子强了百倍，“什么都别说了赶紧给我出去，别在这儿杵着让我心烦了，行吗？！你饶了我吧，我快被你逼疯了你知不知道！”

陆辰希已经出离愤怒，尾音带着些许颤抖和哭腔。

叶谦看着不远处病床上那脸色苍白嘴唇气得发抖的人，此时竟然红了眼眶。

都是因为自己，他才会这般。想到这里，叶谦更加坚定了无论如何也不离开的信念。不管陆辰希说什么，他都要坚持留下来陪他，如果他这时走了，就真的再也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身随心动，他几步上前将陆辰希抱在怀里。陆辰希先是一愣，然后大力去推，然后此时心力交瘁的他根本抵不过叶谦有力的双臂和宽阔结实的胸膛。正当他准备开口大骂的时候，叶谦仿佛已经预见了似的，直接吻住了他的唇瓣。

病房门没有锁上，随时都有可能有人进来，陆辰希明白此时如果不停地抗拒一定会引来叶谦更强有力的控制，所以便停下动作，毫无反应地等着这个吻尽快结束。

没有人喜欢接吻时丝毫得不到回应，所以叶谦停了下来，看着怀里有气无力神情呆滞的人，一阵阵心疼。再次将人抱紧，恐怕也只有这样能直接感觉到对方心跳的时候，才能确认那人还活着。

用脸颊轻轻蹭着他颈上的肌肤，叶谦更像是在喃喃自语：“辰希，原谅我。换个角度想一想，如果你是我，怎么能忍心让自己喜欢的人大着肚子去拍打戏？孩子现在都快四个月了，一拍戏拍个小半年，这怎么能行呢？我是自私了，可是我真的不想让你……”

“换个角度想一想？”陆辰希突然打断他，“是吗？那……你去过我家的是吧？”

叶谦一愣，“是啊，怎么了？”

“你看过我的书柜吗？”陆辰希推开身上的人，双眼直视叶谦。奇怪的问题加上那询问的眼神，看的叶谦背后发凉，他仿佛中了魔咒，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末无是我最喜欢的作家，他的《南陵王》是我最喜欢的小说，南陵王也是我最喜欢的历史人物，抛去名利不说，你知道这部电影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口口声声说爱我，你又对我了解多少？”

陆辰希声音不大，也就是挨得这么近的两个人才能清清楚楚地听见。但那一字一句的质问，却成了隔在二人之间看似无法打破的隔膜。扶着陆辰希肩膀的叶谦不由得低下头，虽然早知道陆辰希会生气，可却没料到，这会成为判他死刑的原因。

叶谦的心口被刺得生疼，他除了没有事先跟陆辰希商量过之外，这么做还有什么不对？明明怀着孩子，怎么可以接拍武侠戏？陆辰希也是个成年人，这些事不可能不懂，所以他越发不明白他做这种不负责任的事究竟是为了什么。一边要孩子一边要事业，赶在肚子大起来之前把戏拍完？根本不可能。更别说以这样的身体去拍戏，中途要出个意外实在太容易了。

然而叶谦一直想不到也体会不到的，是加之于陆辰希身上那两难的压力。无论是为了拍戏放弃孩子还是为了孩子放弃拍戏，他都下不了决心。虽然之前当着罗江的面说了“不会要孩子”，但那不过是气话，医生抢救的时候，他真的很怕孩子就因为他的过失糊里糊涂地没了。

“辰希，对不起。如果，如果你真的想拍的话，那就……不要孩子了吧。”

叶谦到底是退了一步，虽然他也知道，现在说这种话连放屁都不如。

陆辰希果然冷笑起来，拨开叶谦的双手，泄气地靠在床头，闭上眼睛，“晚了。”

怎么能不晚？《南陵王》的主创人员已经公开，他当时去找罗江是怀疑自己被暗箱操作掉了所以才不肯善罢甘休，可既然是因为怀孕的原因，他再争就很没道理。什么南陵王、什么剑圣、什么影帝，看来这一切，注定与他命里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