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你怎么不笑了+番外(81)
iPad的屏幕就那么大,得两颗脑袋凑在一块儿。但谢心洲懒,而且这些电影他都看过很多遍,烂熟于心,听台词就能知道画面。
他枕在喻雾胸膛,在电影进行到23分钟时,跟着角色念出了一句台词:“You'retoomusica1。”
喻雾一笑:“都会背了?”
谢心洲说:“因为这句话,这是这部电影里,对主角最质朴也是最贴切的形容。”
You'retoomusical。
你太‘音乐’了。
电影的故事背景是二战即将到来的华沙特区,主角是一位在战争年代没有任何‘作用’的钢琴家。犹太人的家庭在那个时代,那个地区,受到严重的欺压,尽管他们只是平民,但依然被迫搬出房子,进入隔离区居住。
音乐家,战争年代的音乐家,他同样被迫在西装袖子戴上代表犹太人身份的袖章,但音乐家永远衣着整洁,打着领带,立于脏污悲戚的隔离区中。
坦白讲,电影进行到第五十分钟的时候,整整五十分钟,喻雾都觉得很压抑。一切都不会好转,钢琴家只能随波逐流,从他卖掉那架钢琴时轻声又短促的“takeit”开始,钢琴便带着他的一切离开了。他逐渐一无所有。
主角从刚刚进入隔离区时候每天好好系领带,到搬离隔离区,为父亲求得一张工作证而以为家人们可以留在这里,到之后的“起码我们还在一起”,紧接着家人分离。主角放弃了他的领带,衬衫领子邋遢地敞着。
怀里的人可能睡着了,喻雾能感受到他伏在自己胸膛上的呼吸均匀而温暖。喻雾抬手轻轻地摸他头发,很小声地自言自语:“还说一起看,直接睡着了。”
“才没有。”谢心洲出声了,然后抬头,“我在听。抬着头看太累了。”
喻雾一笑:“你目前的姿势,也只需要抬个头而已。”
“我不要。”谢心洲摇头,因摇头的姿态在他胸膛又蹭了蹭。不得不说,小半年的特训之后,喻雾的肌肉更结实,也比之前厚了些,脑袋趴在上面很舒服。
电影出现了火车的声音,谢心洲转了个头,换了一面继续趴着,说:“他们一家人分享了那块糖对吧?”
“嗯。”喻雾点头。
谢心洲没有跟他剧透任何东西,只是说:“没有什么比‘在一起’更重要。”
“嗯。”喻雾点头。
没有什么比在一起更重要。
这部电影的基调压抑得让喻雾觉得有点不适,他有一颗极为强大的心脏,或者说,他自认自己有一颗相当强大的心脏。又或许是艺术表达就是这么的直击灵魂,他觉得不适。
他在看到真的生理不适的地方时,谢心洲趴在他胸口,能真实地听见他心率出现变化。
在电影进行到主角终于有了落脚的地方,依稀听见邻居弹钢琴的声音时,窗外爆出一声轰炸,喻雾心跳猛地紧了一下。这时候谢心洲莞尔,笑道:“我说了我在听。”
——在听你看这部电影时候的心跳。
喻雾发现他看的电影都是这样的,它们压抑,令人绝望,被浪潮卷着,无力反抗。《潘神的迷宫》里小女孩的命运是如此,《彗星来的那一夜》中那穿行而过的黑暗,以及这里,钢琴家从一开始的“禁止犹太人家中超过2000元”时,他还能笑嘻嘻地说我们把钱藏进小提琴的F孔里。
到最后,钢琴家的双眼逐渐麻木。
喻雾再低头,摸了摸他头发,问:“你为什么喜欢看这类电影?”
1小时32分,钢琴家从朋友家的沙发醒来,谢心洲也终于从他胸口抬起头。谢心洲说:“听。”
电影中的一位大提琴手在拉琴。钢琴家听见大提琴声而醒来。
“巴赫。”
“G大调的巴赫。”
谢心洲抬头看他:“你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帮助他逃亡,明知留守犹太人是死罪,还冒险把他藏在家里吗?”
喻雾:“因为……他们是朋友?”
“电影名。”谢心洲提醒他。
喻雾顿了顿,明白了:“因为他是钢琴家。”
“国宝级的钢琴家,就像博物馆一定会保护蒙娜丽莎。”谢心洲说,“因为,钢琴家。”
喻雾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他眼神明灭了片刻,喻雾好像……明白了。
艺术是人类最顶级的瘾,它疗愈人类,带着人类逃避现实。这就是谢心洲的过往,这些谢心洲反反复复倒背如流的电影,都是他的过去,他在用这种方式带着喻雾认识自己。
大提琴家不太会表达情感,或许应该说,这位他怀里的大提琴家不会用普通的方式表达情感。他不知道如何坐下来和喻雾聊聊自己的过去,也不知道除开“我爱你”这样直抒胸臆的话语,还能如何让喻雾明白,他在自己心里的地位。
所以他笨拙地播放一部部,或许能够“介绍自己”的艺术作品。甚至他贴心地理解喻雾可能不太听得懂晦涩的古典乐,转而选择了人们更容易接受的类型,电影。
他是一个暗色调的人,暗得像《潘神的迷宫》的那个永远看不清楚的地下王国,或许他小时候也像那个小女孩,孤独地捧着童话书,相信这世界有小精灵。
他也像《彗星来的那一夜》中,彗星过境时候迷茫的主角,他不知道列车车厢的门打开后是哪里,是那个梅雨天的房间,还是枯冷的庭城。
但喻雾觉得他并不像钢琴家,钢琴家的情绪是被这世界抽走的。所以他低头问:“为什么看这部电影?”
电影第2小时,钢琴家被军官发现,他用《肖邦第一叙事曲》换来军官的怜悯。到这里,谢心洲坐起来,和他一起看着电影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