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远顿时僵住，筷子悬在半空，慢慢垂下去。

郁风太知道许远的种种狼狈和心结。爱人如照镜，许远能从郁风的脸上看到自己的历史和未来。他们从小就说着要一起离开小地方，去看大世界，结果世界变大了，小地方还一直如影随形。

说话间许远的手机一直在震动，郁风看不到陈艾发了什么内容，但那震动就像砂纸在他心脏上一下一下磨擦。

郁风盯着他，“为什么不说话？是因为别人会撒娇、会哄你，我说的你不爱听？”

“我什么都没说。”

“那你是急着吃完去赴约？”

许远丢下饭碗，点了支烟：“我去了你能不闹吗？”

郁风腾一下站起来，许远警觉，也立马跟着站起来，双手死死按住桌面，“别掀，我说说而已。”

“说说而已？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许远沉默了好一会儿，说了一句诛心的话：“不要用你的感受，来干涉我的生活。”

郁风最终还是把桌子掀了，汤饭菜洒了一地，叮铃哐啷十分刺耳。郁风指着许远的鼻子说：“你滚！”

许远拿上外套就走。

十分钟后，郁风追上了在路边打车的许远。他掰着他的手臂，让他转身面对自己，他想抱住他，但周围人来人往，他克制住了自己，也克制住了向眼眶汇集的眼泪。

“回家。”郁风不敢在这种状态下把许远丢出去，外面有个甜言蜜语的贱人在等着，所以他认输。

“回家。我求你。”

“从明天开始，我不会再干涉你，你想跟谁约会、散步、上床我都不干涉。随便你。就一个请求，不能有爱。如果你非要爱上谁，提前告诉我，我先去死。”

“这个从明天开始。所以，今晚跟我回去。”

许远不喜欢听“死”，他发现郁风越来越会挑他不想听的话说。或者，郁风不是故意挑的，只是他们太熟悉彼此了，不熟悉的人说什么都是无心的，熟悉的人无意中说到敏感的话，彼此心里都一怔，然后一起暗自别扭。

许远说：“郁风……”他的声音像在叹息一样，郁风等着他说下去，但他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向回家的方向。

过了很多年，郁风都依然牢牢记得这个夜晚。许远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远远跟着。回家的路寒冷而漫长。

这一晚他要求许远杀死爱情，也杀死了自己的，从此决心再也不同他谈“爱”字。他还是不知道许远爱不爱他或者为什么不爱他，但这个问题究竟没有那么重要了，爱情不是必需品，实际上它短暂得要命。他们之间的牵绊该比爱情更长久，也更加铭心刻骨。

命运真好，让他在少年时代遇见他，命运真坏，让他在少年时代遇见他。

第83章 尾声2

（嗨，又是我。

最近成都非常热，连日来高温警报，上哪儿都费劲，我有一阵子没见到郁风了，我们偶尔发消息交流。

上次他跟我提到，许远是在得知他申请留学之后离开的，后来我追问细节，才知道许远其实早就知道了，只是从来没有在郁风面前提起这件事，郁风一直不知道许远知道。

我问郁风：“你当时是怎么打算的？”

郁风说当然是带着他一起出去。

我说：“能行吗？”

郁风说找个出国旅游的借口把人弄出去，然后再求他留下，反正借口多得是，比如需要他照顾、需要他挣生活费，让他拒绝不了。

我想了想，这一招应该有效，可惜被许远提前知道了。据说是陈唐告诉陈艾，陈艾告诉许远的。

我编辑了一段话发给郁风，大意是说：整个故事我是听你讲述的，大部分情绪的出发点是你，如果许远来讲，也许会是另一个故事。我不知道你是否还在纠结许远对你的感情，如果你还在纠结，如果你相信我的感觉，那我的判断是，这么多年了，他一直爱你，不比你少。）

那天以后，许远不再答应陈艾的邀约，整个春节期间和郁风待在一起，但那个春节并不热闹，两个人凑不出一桌合家欢。

开年复工以后，许远向尘埃工作室提了辞职。一向黏黏糊糊且容易害羞的陈艾竟然直接摊牌：不做同事可以，能不能做他男朋友。

许远摇摇头，“咱俩不合适。”

陈艾说：“我今年三十一，我见过无数个男人，合不合适我很清楚。除非你嫌我年纪比你大很多……小远，其实我心态还是很年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