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越写越难过,其实他不是那么爱哭,他知道眼泪是没用的东西,所以后来无论是沈长明还是叶婉宁打他,他都不会哭。
梁喑和他们不一样。
沈栖不知道哪儿不一样,就是觉得他不能这样。
离婚协议写了一半,沈栖发现自己根本没什么能跟梁喑谈的,他一无所有的来,吃的住的全是他的,如果离婚也是他净身出户。
沈栖盯着离婚协议看了一会,又被身上的痒意拉去注意,偏偏这个皮肤饥渴症也要来给他添堵。
他委屈地想,我又不想生病,我又不想让你抱我。
如果别人的拥抱有用自己能去麻烦他吗?他也不想的呀,如果知道梁喑那么讨厌他,他就算难受死也不会找他帮忙。
沈栖丢了笔,先看了一眼房门,确定他真的反锁了才又收回视线。
他心乱如麻,想起梁喑时又哆嗦了下。
他衬衫被撕坏了一点,扣子崩落,松松垮垮地遮不住锁骨,下巴上的疼也在不停地提醒他刚才经历了多么暴躁的对待。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梁喑真的要掐死他。
沈栖埋着头坐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忽然又想起了五岁那年,他花了大半年,给叶婉宁送了一个自以为很有心意的礼物,最后被她一耳光扇回了现实。
他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哭着求了三天,病了半个月。
十三年后,他给梁喑送礼物,再次被几乎捏碎的下巴打回了现实。
沈栖坐在床上想,他是不是错了,他不应该觉得自己和梁喑有了一点点的亲近就擅自越界,自以为是地送人礼物。
他应该维持最初的想法,少说话少接触,互不干扰。
沈栖趴在膝盖上睡着,半睡半醒间又梦到那个漆黑的牢笼,冰凉湿冷的风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吹进来,裹挟着血腥气缠绕在鼻端。
“你不是很聪明吗?想跑?”
“还记得有几个路口?你真以为自己能跑得了?”
沈栖视线被巨大的几乎灭顶的疼痛模糊,被碎瓷片割伤的手掌被一只脚硬生生踩在脚下研磨,被捆住的双手双脚完全使不上力。
他被迫蜷缩在地上,承受带着碎瓷渣的重碾。
几乎撕裂他灵魂的疼痛顺着掌心蔓延,十指连心,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要被人硬生生撕拽下来,眼泪大滴大滴的往地上砸。
极度的疼痛下,他甚至感觉不到掌心血迹流淌的轨迹。
他哭不出来,像一尾被人硬生生从水里拖出来的鱼,只能张着口徒劳地呼吸、喘息,紧接着一个哆嗦。
失重感猛地袭来,沈栖一下醒了。
天光未亮。
沈栖胸口起伏剧烈喘息,恍惚了好半天,那双异瞳里才慢慢对焦,看着地上乱七八糟的纸团瞬间坐了起来。
脑袋昏沉,眼睛疼下巴也疼,感冒后的酸痛心悸让他浑身上下都沉得像是灌了铅。
沈栖爬起来进浴室洗澡,看到镜子里自己仍旧通红的眼,一看就知道狠哭过一顿,更恐怖的是下巴,又青又紫的指痕印在左右两侧。
梁喑的指力重,他皮肤又爱留痕迹,至少有一个星期才能消。
沈栖敛下眼,很快地洗了澡换衣服下楼,顺便抽了一个口罩戴上。
出门时放轻了脚步没有惊动梁喑,出门时正好遇上了起来准备早餐的何阿姨,顿时僵了僵。
“哎呀你怎么起这么早。”何阿姨快步过来,心疼地说他:“你和梁先生怎么了呀,他昨天回来脸色就很难看,到书房就没出来,你们有什么矛盾要说开了好呀。”
沈栖勉强笑了下,“没事的,我跟梁先生没事,我先去学校了。”
“哎你不吃早饭啦?沈栖……”何阿姨连叫了两声,沈栖已经拦住一辆车上去了,他莫名有一种沈栖永远都不回来了的错觉。
沈栖低头看着手,干净雪白,掌心几条被斩断的纹路像一朵脉络繁复的花。
上午的课,沈栖破天荒上得很不认真,笔记一个字没写,书也一页没有翻过,全程都在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两次被教授喊起来,他反应了半天才回答上。
下课时林延过来叫他一起吃午饭,沈栖摇摇头,“我不饿,你自己去吧。”
“什么不饿,别又学起来没完,你嗓子怎么这么哑,又病了?”林延总觉得他有哪里不对,上下看了一会,发现他口罩上方的两只眼睛红得厉害。
“我没事。”
“什么没事,你看你这嗓子跟没电了似的。”林延一把勾过沈栖肩膀,手往他脑门一贴,“还好没发烧,你这身体跟黛玉妹妹似的三天两头病,浑身上下就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