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我们从头来过(94)
一瞬间,池逢时想起了保安大叔跟他说的那句“他也不知道哪一栋哪一户就站在门口等,我就没见过这么执着的小孩儿”,他怔怔地看着季景殊,仿佛看见了很多年前守在他家楼下的倔强小孩。
池逢时瞬间就软了下来,同时也彻底松了口气,他走到季景殊的身边,抬起手将人环进了怀里:“你来多久了?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季景殊抿了抿唇,好一会儿后在他的怀里仰起头看他:“手机没电了,而且……我没经过同意进你家不太礼貌。”
池逢时低下头,看着他泛着红血丝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拂过他的脸颊:“不会不礼貌,你随时可以自由出入。”
边说着,他边打开家门,带着季景殊走了进去,坐在了他的身边。
“我……”季景殊坐在沙发上,一只手背在身后死命揪着沙发垫,过度的紧张使得他声音都有些不自然,“我以前……”
“宝贝。”池逢时盯着他的眼睛,打断了他,“不想说我们就不说了。”
季景殊摇摇头:“你听着就好,我一个一个慢慢说。”
谢晴告诉他不把所有问题摊开解决下场只会是重蹈覆辙。
他想了很久很久,终究是感性战胜了理性。
他宁愿把自己所有的痛苦剖开摆在池逢时的面前,即使这些痛苦有可能会在不知道多久的以后变成刺向他的利刃,他认了。
“从我们分开那次说起吧。”季景殊低着头,声音有些飘忽,“我们分开不是你的错,你没有任何不好的地方,是我的问题,我当时……很偏激。”
池逢时揽着他的肩膀,安抚地拍着:“没关系,我们不提这个了,我没怪你,都过去了。”
“我以前的名字叫季景书,书本的书。”季景殊仿佛没听见一般,自顾自地往下说,“我父亲在我小的时候去世了,我的母亲为了能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把我名字最后一个字改掉了。”
“我当时说,季景殊的殊是殊途的殊,是真的,这个字的本意就是在提醒我的母亲,我的父亲已经去世了,这个殊是人鬼殊途的殊,我只是他和我父亲的一个……纪念品?”
池逢时闻言瞪大了眼睛。
他从没有想过会有一个母亲会带着这样的意愿给孩子改名字。
“你跟我说你遇见我‘生逢其时’。”季景殊笑笑,“我跟你说‘生不逢时’也是真的,我太糟糕了,如果我能以更好的姿态遇见你,那才是‘生逢其时’啊。”
池逢时闭了闭眼。
他回忆起那个夏天濒临崩溃的季景殊,他始终想不通的季景殊的那个怀揣着怨愤眼神在这一刻得到了解释。
那不是对他的怨愤,而是对自己的怨愤。
他在自弃。
“在我母亲的描述里我的父亲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所以身为他的儿子的我,也需要做一个很厉害的人。”季景殊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无名指,“她说她爱我的父亲,爱我,为我着想,做什么都是为我好。她永远戴着她的结婚戒指,永远在告诉我他们有多相爱,所以我必须要继续走我父亲没有走完的那条路。”
“你看过西游记吗?”话开了个口子后,再往外说就轻松多了,季景殊甚至开起了玩笑,“她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就是我的紧箍咒。”
池逢时想起那个自顾自送出去,即使他没有戴过也一直好好收起来的戒指。
季景殊看向他,很轻地勾了一下嘴角。
“我对你发脾气那会儿,我的母亲要我报考我父亲当年的学校和专业,我想和你去江宜,我和她僵持了很久。我知道你喜欢我,知道你爱我。但我那会儿真的不想再听见‘爱’这个字了,我觉得很可怕。”
“我当时……让你感受到负担了对吗?”池逢时哑着嗓子问。
“我那会儿很偏激。”季景殊说,“而且很抱歉,我只有在你面前可以轻松一点,轻松过了头所以失了分寸,让你变成了我发泄情绪的对象。”
池逢时牵起他抬着的手,说:“没关系,在我这里你不需要有分寸。”
“后面的事儿和前两天那次一起说吧。”季景殊吁了一口气,“那天晚上我梦见我母亲了。”
“我第一年高考没有失误,我的分数线超了江宜大学一截。报考的时候我很小心了,我顺着我母亲的意思先报了他希望我去的大学,希望我读的专业,报名截止的前一天,我趁她出门的时候,把志愿改了。”
“但是我收到的通知书依旧不是江宜大学的。”
想到这里,季景殊还是有些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