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男信童(221)
丰霆就是永远都做得那么极致。
“阿寅,要落雨了。”动了手术的右侧膝盖从早上就开始隐隐作痛,丰霆静默地扭过头,淡色眼瞳无波无澜,望向了窗外。并没有下雨的征兆,但他就是知道,要落雨了,“你最讨厌下雨天开车,今日没带司机,赶紧返家去。”
外头天朗气清,哪里像要下雨的样子。沈宝寅只当他是在找借口,眼含热泪,抽泣着说:“你要赶我走?”
丰霆叹了口气,欲言又止,从茶几上的纸盒抽了一张纸,站起身,低头替他擦起了眼泪。那只手依旧还是那样温柔。沈宝寅急忙抓住他的手,捧在自己脸侧,用脸颊去蹭他的掌心,好像一只流浪猫,希冀这个来爱抚他的好心人将他领走。
丰霆一时间顿在原地。
沈宝寅心里一喜,只道他心软了,泪水更加汹涌地夺眶而出,如同外头即将落下的春雨,淅淅沥沥砸在丰霆的手掌心。
丰霆倏然收回了手。
“这处房子,我是落在你的名下,今天以后我会搬走,无论怎样处置这里都随便你。阿寅,不要再为我哭,我这一生都好失败,见你第一面就令你受伤流眼泪,如今要分开,你还是流眼泪。答应我,我们没有做到好聚,至少要做到好散。”
第94章 我爱你亦是那么多(7)
陆蚕发现,沈宝寅最近有十分的不对劲。
光是在开会的时候走神到被秘书三番两次提醒才知道要发言,本周内就已经发生了不下三次。
最古怪的是这个礼拜三,他循例去找董事长述职,由于刚谈成一笔不错的生意,太过忘形了,于是没有敲门,直接就推开沈宝寅办公室的门,谁料到居然撞破沈宝寅呆呆地坐在那张老板椅里面无表情地流眼泪。
当时他几乎吓得目瞪口呆,正要猫着腰关上门转身离开假装自己从没来过,沈宝寅转过头来,突然发现了他,像个没事人一样,抬手迅速地擦干眼泪,颐指气使地叫他过去,公事公办地问他来干什么。
他神游天外地回答了几句,沈宝寅又问起别的,虽然声音有些喑哑,可是思维极其缜密,全然不像刚才那个脆弱到在工作期间失控落泪的男人。
他忍不住地看向沈宝寅的眼睛,眼眶依旧是通红的,可神色那样自如,就好像他刚才确实是眼花了。
这样的神情,他只在失恋的男女脸上看到过,可沈宝寅,这个可以把全世界男女耍得团团转的狡猾男人也会有为情所伤的一天?难道真如大家所讲,沈宝寅确实是被沈太太死死吃定了?
这简直像天方夜谭。
可它确实发生了。
一开始的惊奇过后,莫名其妙的愤怒涌上了陆蚕的心头。
虽然沈宝寅这个人性格格外地跋扈,人品嚣张,像个剧烈燃烧的火球,有时候甚至会灼伤刺痛一些人,可你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是个风采过人魅力无边的漂亮青年,你即使无法彻底爱上他,也绝对做不到厌恶他。
舍得令这样一个男人受伤,沈宝寅的这个太太,简直是全天下最绝情的人。即使陆蚕并不是沈宝寅的追求者,可他依旧为沈宝寅感到了无比的痛心。
他甚至忍不住想要安慰沈宝寅:“唉,孕中的女人都是这样喜怒无常啦。”
可是还没开口,沈宝寅抬起了头,严格而无情地把文件夹差点拍到他的脸上:“我的钱难道是大风吹来的?拿一坨这样的大便就可以骗走?”
他立刻就被气了个倒仰,恨恨离开时,心里忍不住懊悔,他怎么会又被沈宝寅柔弱无害的外表欺骗?
沈宝寅这样一个浑身带刺的人,常常都有一颗钢铁心脏,不够坚强,怎么走得到今天,哪里轮得到他来心疼。
下班时间一到,整栋大楼活跃了起来,陆陆续续的职员,像花鸟市场里五彩缤纷的斗鱼,从每个楼道慢游而出,汇成一条一条的彩色人流,涌向家的方向。
沈宝寅写完最后一个字,将笔帽盖回钢笔,慢吞吞地,将乳白色的羊绒大衣穿好,戴上黑色的围巾,裹得严严实实,下了楼。
司机是个熟面孔,阿庆。当初沈宝寅跟丰霆在海里没有凭依地飘着,若不是遇见阿庆,下场如何还未可知。发自内心的,他们十足地感谢阿庆。
沈宝寅这个人,感谢人是很有一些诚意的,其实丰霆已经以他们两个人的名义给了阿庆一笔不小的金钱,可是他觉得还不太够,总想着再给安排一份稳定高薪的工作。
阿庆从前在申港做的都是些卖力气的搬运工作,不仅给申港卖力,其他地方有要工人的,他都去干。这样一个勤快朴实的青年,沈宝寅是很欣赏的,可坏也坏在阿庆没有什么文化,令他想提拔都无处下手。他倒是想让阿庆去读些书,好参与一些需要门槛的工作,可阿庆死活不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