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有迹(16)
本次航班由上海飞往英国伦敦,预计飞行时间十一个小时。因为节日特殊,所以每个乘客都拥有新年福袋。
边迹花心思地将每个福袋的标签上都画了一个笑脸,空乘们分发时会笑着说“新年快乐”。两舱所有乘客,无一例外都受到了平等的优待。
严岸阔表面上正在看文书,但不知何时已经把耳机摘下来,时不时看向乘务长的方向。
——边迹对每个人都是那样体贴入微,风趣地招呼,热情地回应。那么,他联系自己赔偿衬衫,应当也没特别的含义,只是作为一位优秀乘务的职业修养吧?
这样想着,严岸阔自己都没注意,他的表情又比平时冷了几分,继续低头查看资料。
今天两舱工作量不大,乘务长不需要亲自配餐,6C座由二号位负责。
空姐笑盈盈地蹲下来问:“先生,这是我们的菜单,请问需要用点什么呢?”
严岸阔放下案件材料,面无表情地说:“跟上次一样,谢谢。”
新的二号位并不知道“上次”是指什么,求助地看向不远处的乘务长。
边迹听到这句话,愣了下。
——上次?这是在跟谁说话?
严岸阔则像审视一只犯错的小狗,略带征询地看向乘务长。
边迹这才心下了然,走过来,跟二号位解释:“噢,番茄牛腩,加特调!”
说罢,他看到严岸阔冲他点点头,好像在像上次那样,夸赞他记性很好。
边迹有些拿不准,严岸阔这是……还记得自己?那怎么刚才全程装作不认识的样子?
为了弄清楚ⓢⓌ状况,边迹决定代替二号位上餐。
乘务长的身段很好,肩宽腰细,即便布菜时背也是挺直的。他把盘子推到严岸阔跟前,正要说话,对方突然身体前倾,离他的耳廓很近。
“又见面了。”这位6C座乘客好像心情变得稍好一点,连说话也带了些笑意。
边迹愣了下,惊讶地侧过身,让他们离得很近。
严岸阔并没有躲开,而是用直白到让人脸热的眼神对视回去。
“现在,”严岸阔在他耳边讲话,像怕被其他人听到似的,声音放得很轻,“赔偿还算数吗?”
边迹的耳廓被热气挠得有点痒。今天舱内空调温度好高,他想。
“当然算了!”边迹笑得眯起眼,略歪头,“如果严先生需要的话。”
严岸阔说:“那么,起落顺利,一会见。”
明明他自己也在这班飞机上,却要祝福其他人起落顺利。边迹认为严岸阔是一位很好脾气的乘客,以至于每次都能精准送上他中意的祝福。
边迹站起来,挥了挥手,“用餐愉快!”
严岸阔也回归正常的坐姿,大方说了句“谢谢”。
飞行期间严岸阔没再主动跟边迹讲话,两个人也没更多特殊的互动,但边迹会在安全巡查时顺带经过6C座。说来也奇怪,正面相迎时倒是毫无异常,可一旦他背对着严岸阔,就总觉得身后有直白的目光。
落地前,边迹进行广播提醒,安排乘务组就位检查。把所有乘客送下机后,乘务组留下清理客舱。
常清见边迹手里东西太多,提出要帮忙:“哥,百宝箱我帮你提吧!”
百宝箱就是乘务长箱包,装的全是飞行必需品。边迹不想麻烦人家:“没事,自己来就行。你们赶紧回去休息吧,今天怪累的。”
值了个大夜,每个人都挺疲惫。新来的劲头比较足,第一次飞国际线,还想着在伦敦逛逛:“你想去牛津街吗,一起去吃饭?”
边迹其实还不确定严岸阔那句“算不算数”的意思,以及约定的时间地点是什么,但他既然给出了“算数”的承诺,还是信守一下比较好。于是他拒绝了同事的邀约:“你们先玩吧!我就不参加了。”
“有别的安排?”
“嗯,可能要去找个人。”
于是常清又问了其他空姐,其中有几个没怎么飞过英国的,跟他一块走了。
边迹最后才下机,拖着箱子过廊桥。
虽然飞了十一个小时,但因为西跨八个时区,所以当地时间才九点。边迹习惯了倒时差的日子,脚步非但不疲倦,反倒看得出轻快。
刚到通道口,边迹看到熟悉的身影在不远处的卡座上办公。
“严律好!”边迹上前打招呼,“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严岸阔闻声站起来,说:“走不了,在等债务人。”
“是吗?”债务人本人先是问他是不是换了新衬衫,得到肯定答复后,征求债权人意见,“那债务人不得请你吃顿饭?”
严岸阔不跟他客气,答应了,意有所指道:“你们航司的服务还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