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一早，病房裡烏央烏央得站瞭一群穿白大褂的醫生，輪番上陣，檢查萬慕青的情況。折騰半天，都是面色難看，所有體征都正常，這人怎麼就不醒呢！最後隻撂下一句，具體情況還需要繼續檢查，就又急匆匆的離開。看樣子是怕穆杉抓著他們問病情。

看著幾個醫生，面露難色，穆杉就猜萬慕青的情況定然不好。

她伺候的也越加小心翼翼。生怕哪裡讓昏睡的人不舒服。

前幾天萬慕青還需要打點滴，這兩天連點滴都沒瞭，人是正常的，就是不醒！醫生也不好隨便開處方，隻能讓人先在病房裡住著，好隨時觀察情況。

閑暇無事的時候，穆杉會給萬慕青讀張愛玲的小團圓，沒幾天已經讀瞭快一半瞭。

“九莉快三十歲的時候在筆記簿上寫道：“雨聲潺潺，像住在溪邊。寧願天天下雨，以為你是因為下雨不來。”

過三十歲生日那天，夜裡在床上看見洋臺上的月光，水泥闌幹像倒塌瞭的石碑橫臥在那裡，浴在晚唐的藍色的月光中。一千多年前的月色，但是在她三十年已經太多瞭，墓碑一樣沉重的壓在心上……”

讀到這裡穆杉驟然停頓，心裡發緊，她將書的一角折出痕跡，輕輕合上，放在桌子旁。

盯著萬慕青的臉頰，喃喃自語。“還有三年你就30歲瞭，那時候我24歲，等到你30歲的時候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不知道你不會結婚，我猜你會結婚的，我也希望你結婚，然後有一個活潑可愛的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都要長的像你，雖然不知道他爸爸會長成什麼樣子，但肯定沒有你好看。等到你結婚的時候給我一張請柬吧，不管我在哪裡在做什麼，我都會去參加，我特別想看你穿婚紗，如果我中途走瞭，你也不要生我的氣，我很小氣，可能沒有辦法看著那麼美的你牽著別人的手被送入新房。我應該也沒有那麼快忘記你，不過30歲的時候我想我一定能做得到，畢竟是你狠心不要我的，我沒理由那麼長時間還忘不瞭你。萬慕青你什麼時候醒，你醒瞭我就可以走瞭，忘記你這件事情或許就能提前完成。”

這些話像是說給萬慕青聽的，又像是說給穆杉自己的聽的。很多事情穆明明知道不對，可還是沒有辦法停下，比如說愛上萬慕青，又比如說現在自己在這個病房裡。似乎隻要和萬慕青粘上邊，她就理智全無。

萬慕青的呼吸機已經被撤瞭下來，白皙的皮膚上還有一道淺淺的紅痕。穆杉將手指放在她的眉心，然後是她的鼻梁，到她的嘴唇。她的嘴唇已經變回瞭一些血色，此時之前的紺紫色好看很多，穆杉低頭在她的唇角蜻蜓點水的吻瞭吻，像是在呵護自己最珍視的寶貝。

“你在幹什麼？”穆杉的動作被門外傳出的尖銳聲音打斷，她茫然無措的看著門口的女人，房門被大力推開，撞在病房雪白的墻壁上，發出一聲悶響。

中年女人怒氣沖沖的闖進來，走到床邊一把推開穆杉，護在萬慕青的身前。

穆杉跌倒在病房冰冷的地磚上，她一聲沒坑，雖然沒有見過，但是從長相上也能推斷出來，這女人應該是萬慕青的母親。

“你還真是沒有廉恥，你竟然對我對我女兒做這種事。你滾，這裡不歡迎你，快滾。”吳雅麗不斷推搡著穆杉，眼裡充滿瞭嫌棄。她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種人。

“阿姨我……”穆杉囁嚅瞭半天連句完整的話都沒有說出來，她能說什麼呢？難道要告訴吳雅麗，她是真心喜歡萬慕青的麼？不用說出口，即使這麼想著，她自己都覺得可笑，明明幾天前，萬慕青才委婉的同意瞭兩人分手的。

穆杉沉默的拾起被吳雅麗碰到門外的挎包，不死心的隔著窗戶看瞭眼萬慕青，才身影落寞的往樓下走。

吳雅麗見人離開，連忙去檢查萬慕青的身體，這人照顧瞭女兒那麼多天，不知道還有沒有做出更過分的事情，現在想起來她就不由的後怕。

她剛伸手，就被萬慕青擡手扶開，對方眸光冰冷的看著她。

吳雅麗因為萬慕青的清醒，又驚又喜，根本沒有註意到萬慕青眼裡閃過的失望，吳雅麗急忙按響床頭的呼叫鈴，讓主任醫生為萬慕青做檢查。

結果自然是沒有任何問題，一切都恢複正常。幾個醫生這些天提著的心也終於放下瞭，再昏迷下去，他們都要自我懷疑是不是什麼方子開錯，出瞭醫療事故，才導致病人一直昏迷的。

“媽，我喜歡穆杉。”萬慕青冷冷的盯著天花板，當著一屋子醫生的面就那麼堂而皇之的說瞭出來。仿佛在說今天晚上要吃米飯這種在平常不過的事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