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今日的態度卻很虛僞。

說話時臉上帶著征詢感激，眼裡卻是不以為意。

大概覺得汪傢允許文宣幾個認祖歸宗便已是莫大的恩賜，幾個孩子占瞭天大的便宜。

他以己度人，認為隻要他們提出認親，幾個孩子就會歡欣鼓舞感激涕零，迫不及待貼上去。

這是人格的蔑視。

譚樂生能給他好臉色才怪！

不僅譚樂生看得出來汪智宸沒什麼誠意, 文宣幾個也看出汪傢不是什麼安生地。

他們幾個裡，到考慮利益得失這個階段的隻有文宣, 但眼下的文宣跟幾年前的陰暗小少年不一樣, 學到的知識越多他對未來的路就明確，就越喜歡現在的生活。

他喜歡有弟弟妹妹吵著他。

喜歡天塌瞭有小叔小嬸頂著。

喜歡一傢人在小院裡打打鬧鬧的日子。

他也向往到更繁華的城市走一走看一看, 也想帶一傢人過更好的生活, 可同時他確信憑自己的能力，不出幾年就能達成願望, 根本不需要對著陌生人奴顏討好，用尊嚴透支本就能到達的未來。

所以不等汪智宸介紹傢裡其他人，文宣就代表弟弟妹妹表態瞭。

認爺爺可以。

通電話寫信沒問題。

但見面就算瞭, 跟著他們到臺島更是不必。

汪智宸揚眉，非常驚訝：“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來關陽前你爺爺就想好瞭要如何培養你們, 已經在替你聯系國外名校瞭，你回傢的話前途一片明朗，大陸的學校再好在國際上能排上名嗎？文宣，我勸你不要意氣用事。”

他的確不希望幾個侄子外甥太出息，不過有的話不能不講，否則老爺子要對他有意見瞭。

“還有你們三個，就算念中學也可以出國念，傢裡有錢供得起，你們爺爺希望好好補償你們，世界那麼大，你們真的不想出去看看嗎？”

“就算改名換姓認祖歸宗，也不代表你們跟譚傢叔叔斷絕往來，你們還是可以做一傢人的，等學成歸來，到時候想在哪裡生活還不都是由你們自己做決定嗎？”

越說，汪智宸越覺得把四兄妹扔出國是好辦法。

不在島內，就沒法跟老爺子培養祖孫情。

不在大陸，老爺子便不用牽腸掛肚時刻惦記他們的父母，常懷愧疚心。

他們傢老爺子這個人呢，任何人在他心裡都有一份獨一無二的投資回報率計算表。他付出多少，對方達到什麼標準才算不“虧”，他都計較得很。

送四兄妹出國的花銷不會低。

而錢花得越多，愧疚心就消磨得越快，若他們能成器還好，但如果學一身毛病回來，隻會被老爺子厭惡。

人學好難，學壞還不容易嗎？

花花世界迷人眼。

出國時年紀越小，越容易被無人管束，紙醉金迷的生活迷惑。

“譚先生，為瞭幾個孩子的將來，你應當會贊同我說的話吧？”

譚樂生挑眉，笑瞭一下：“他們如果有本事，大可爭取公派留學，如果沒本事，出國一趟就能從蟲變龍？”

“這話你不該問我。”

“他們已經是大人瞭，想過什麼生活，由他們自己拿主意就行。”

汪智宸：“……”

說完第一句再說後半截，實在沒說服力。

果然——

幾個小孩誰也不會承認自己以後是沒本事的人，當即挺著胸膛氣昂昂表態。

“對，不需要爺爺花冤枉錢，以後我們肯定能自己出國看看。”

“我喜歡關陽，不想去別的地方念書。”

“才不要走呢！”

“……”

四兄妹態度堅決。

汪智宸面上不悅，心裡其實也松瞭口氣。

這可不是自己不歡迎他們回傢，是他們不想回，是他們執意要留在落後的大陸當窮鬼，老爺子便是怪罪下來也怪不到自己頭上。

放心之餘，又忍不住暗嘖這沒傢子沒眼光，難怪人丁興旺傢大業大的譚傢落到蝸居自傢一角，拿死工資的地步。

聽老爺子講，這傢從前是巨富。

可惜瞭。

汪智宸側首，遞瞭個眼神給身旁從頭到尾保持沉默的助理。

助理微微點頭。

拉開公文包拿出支票本，又掏出鋼筆。

汪智宸接過手唰唰幾下，帥氣撕下支票遞給文宣：“一時間沒想清楚沒關系，慢慢想就是。不管回不回去，你都是汪傢的長子嫡孫，文明、高陽高歡也是傢裡的孩子，你們視金錢如糞土是很好的品格，但這是叔叔和爺爺對你們的關愛，千萬不要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