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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为客(82)

作者:洬忱 阅读记录


季徯秩遽然一愣,笑道:“也對,狗嘛,怎麼能跟主子算賬呢!”

“況溟,我不拿你當狗。”宋訣陵難得正色。

“不當啊?那我可就起撥算盤瞭。”季徯秩斂去面上笑,直視著他,道,“您近來偷摸叫我登臺唱戲,自娛自樂,玩得可還盡興?”

“這回是侯爺拐彎抹角。”宋訣陵並不閃躲其投擲的眸光。

“是您裝傻充愣。”

“當真沒聽懂!”宋訣陵擡手敲在自個兒鬢側,“我這腦袋裡頭裝的是酒,是銀子金子和美人。”

“好啊,那便由我來說。”

“願聞其詳。”宋訣陵還是笑。

“你同我切磋武藝,恰有沈傢人盯梢,那時我便覺得奇怪,可沒辦法,有時就有那麼巧。後來你將我帶去宋府卻不叫我進門,偏要領我去住白傢的客棧,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你同我比試,是要請沈傢品鑒;你上樓時摟腰軟語求的是要白傢明白我是你的人!可我依舊不敢篤定,隻能走一步算一步。直到後來同你一道赴宴,那在賀付許史四傢公子面前演上的一場戲終於叫我徹悟,再補以話本與謠言,繾都九傢無不視我作你奴……宋落珩,你真是好手段!”

“侯爺實在機敏。”宋訣陵依舊漫不經心,他拿靴頭輕輕磨蹭著季徯秩的靴,漸漸於那人腳邊堆起個矮土丘,“侯爺既答應跟瞭我,便不能再念他路。我這不是替您把那些個歪門邪道給斷瞭,省得您來日念念不忘嘛!”

“我何曾念及他路?”季徯秩咬牙切齒。

“是嗎?侯爺既然發話瞭,那便就當是這樣罷。”那宋訣陵雖掛笑頷首,可嘲弄之意已然溢於言表。

季徯秩失瞭言語,那些憤懣都被宋訣陵的輕描淡寫給壓碎在心底。他愣愣地踱出樹蔭,任玄暉蓋過他的眉睫,好似被前所未有的苦悶給壓倒在地。

什麼權爭,什麼結黨,他從未想過要攪和進去。

他隻想去北疆報仇雪恨,直到變成一個戍守邊疆的老將,抱著兒孫歇在那黃沙中的一把逍遙椅上,給他們講稷州的小橋流水,講繾都的人稠物穰,講他又慢又長的一輩子。

可是今兒宋訣陵咬住瞭他的脖頸,繾都九傢都給他蓋瞭印,他哪怕是跑到天涯海角,也始終與宋訣陵拴在一塊兒。

他徹底沒可能從中脫身。

季徯秩自嘲地笑瞭半晌,突然沒頭沒尾地說:“二爺賭贏瞭,太後當真變瞭。”

宋訣陵哼笑著說:“豈止,應該把歧王也算進去。”

“信口雌黃,你有什麼根據?!”季徯秩眸色一黯。

樹上燈籠被秋風搖滅一隻,宋訣陵踏步上前,道:“你如今心就是向著他的,人傢勝券在握,自是用不著費心去討好你。”

季徯秩怨憤不已:“我豈不知他奪位之弊?”

“可當魏盛熠真正登臨九天,你舍得將他拉下來嗎?”宋訣陵終於卸瞭窩囊皮,冷笑道,“那位子坐上去,想下來多半得跑地府同閻王打個照面。”

季徯秩被夜裡的微寒秋風裹住,血也涼起來。他說不上話,怎麼說也不對。宋訣陵咬死不信他,他如何也辯駁不清。

他疲憊不堪,隻垂臂叫紅袖遮瞭手去,再無力爭執。

宋訣陵盯瞭他少頃,驀地勾起他酥白的臉兒,又將另一隻手搭在瞭他的肩頭,親昵道:

“況溟,你如今在我手下幹事,憋不憋屈?”

“你覺著呢?”季徯秩已不願再看他,反問道。

宋訣陵稍稍低頭:“我放你走,好不好?”

“還用上瞭商量調子?”季徯秩已倦得發慌,不由得嘲諷道,“又想著瞭什麼新法子,要說誑逗我玩?”

宋訣陵面上輕浮,心中卻很沉定。他想,如若季徯秩今兒身在曹營心在漢,與其擺在身側某日遭其坑害,還不如就此放手,也省得來日麻煩。

可是他放棄瞭季徯秩,兵呢?兵要從哪兒要呢?他適才同江臨言分析得頭頭是道,這會兒要怎麼才能把自個兒駁倒?

宋訣陵清楚,他不過是想玩欲擒故縱的戲碼——他不想季徯秩走,季徯秩本也不該走。

人心經不得試。

宋訣陵他知道的。

然而他還是開瞭口,也終於吃瞭癟。

“況溟,那殺人令不是良善東西,我早命人燒幹凈瞭。你明白麼,我已再沒東西能夠威脅你瞭。我與你一時親近更算不得什麼,隔遠瞭,時間長瞭,繾都九傢自然會看淡……”宋訣陵收回搭在季徯秩肩頭的手,說,“我可是給瞭你新的路子,你要怎麼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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