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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为客(529)

作者:洬忱 阅读记录


餘熱不解,風刮過帶起氅衣下頭的一陣又一陣涼。季徯秩頭暈目眩,卻是笑著。

燒罷,燒罷,燒得頭暈至少暖和。

***

季徯秩從繾都跑到這塞外,已有兩個半月瞭,如果宋訣陵沒有吃食,估摸著早便死瞭。

他明白,他也明白,他都明白。

可難不成要他返程去宋訣陵碑前走一遭?

他頭一回在路上過瞭新年,也頭一回見識到塞外春景。他的身子叫那寒溫拖著,今兒已成瞭頑疾。雖也不常燒,但偶爾會再度起來。他的食物快要吃盡,剩下的勉強能支撐他返程。

然而,他不死心。

他在河邊駐步飲馬,眸子轉向瞭東側若隱若現的杉樹林——他明白自個兒將在那兒燃盡最後一抹希望。

那兒也許是他的野墳。

霜月白聰慧,識得自辨常路,不要季徯秩纜繩,便知要朝何處撒開鐵蹄。杉雪簌簌,叫雪從頸間墜入頸間,有如觸上幾點冰涼刀尖,下一刻便要溢出鮮血幾抹。

季徯秩怕樹枝紮人,伸手去攔,卻是在伸手攔木,割得手上傷痕不斷時,他撥開群杉,窺得林深處一簡陋木屋。

當宋訣陵的模樣被窗子框出來時,他簡直不敢認。他沒上前,僅僅站在林間看,看那人忙忙碌碌,從裡頭走到瞭外頭。

那人劈柴燒火,身軀挺拔,隻是身上傷似乎還沒養好,面色蒼白,雙唇也瞭無顏色。

然而許是見著熟人緣故,那霜月白仰起頸來,叫那鑾鈴清脆迸響。

柵欄圍住的劈柴郎君耳尖,縱然隔著好些距離,卻還是側目去看,隻一刻便叫周遭萬籟闃靜無聲。

“況……溟?”

宋訣陵怔怔跌後一步,隨即用手半遮著臉,喃喃念:“哈、糊塗,我糊塗瞭……”

那季徯秩急急栓瞭霜月白,推瞭那扇半掩柴扉,朝他走過去。

然而紅衣擁近時,宋訣陵卻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大手在空中虛晃半晌,末瞭決絕地隨著擰起的劍眉一道耷拉下去,他說:

“前陣時間我受瞭些傷,巧遇屋主搭救。今兒紫章錦傷著瞭腿,外頭雪勢壓人,光靠腳程撐不瞭多久,索性再於此地叨擾一陣。”

見身前人閃躲不斷,季徯秩唯能心痛難耐地收回手去,哽咽道:“宋落珩!你……你啊你,你可知你的葬禮已然辦畢!!”

宋訣陵不敢直視他的雙眸,病白的唇叫他咬瞭進去。可是餘光方籠進那人兒,他便抑制不住要將那人扯入懷裡。

他掐掌忍耐,忍耐,忍得青筋疊起

喉結在頸上輕滾,宋訣陵面上再溢昔日張揚笑,隻是眉頭怎麼也捋不平,他說:

“哭什麼?為我麼?為我這麼個混子?侯爺,你不能忘瞭啊,咱們可都有傢室——!”

“俞將軍同我說,她與您不過是對假鴛鴦……”

那話像是冬月河裡刨出的冰碴,叫寒意緩慢地凍結瞭宋訣陵的骨,他自嘲地笑上倆聲:

“可笑麼?侯爺就笑我罷!我這麼個無牙狼,哪裡會有人樂意與我成佳侶?可季況溟,我縱不擇她,也不會混賬至奪人夫郎!你既已與那位結親,又何必來招惹我!”

“若我說,我與付姐姐也不過逢場作戲呢?”季徯秩輕言細語,像是將那些字句輕吐在瞭他的耳畔,眸水卻如冠上玉般,噌地紅瞭,“今兒我尋你來瞭,宋落珩,你要如何選?”

誰料話音方落,那宋訣陵卻反而更加焦躁。他不斷將季徯秩往外頭推去,說:

“季徯秩……你要知曉的東西,我早說與你聽,你即刻回去!回你的南邊,去過你美滿日子,你別……別再同我扯上關系!”

“你別再給我希望瞭。”宋訣陵毅然決然地背過身去,屬意去闔上柴門。

季徯秩聞言默瞭半晌,帶著哭腔的笑聲卻是攀上瞭他的脊梁,他說:“落珩,我們回傢罷。”

宋訣陵手腳發顫,唇肉早已漫血。他不敢猶豫,邁步向前,誰料一條帕子自他身後倏地捂住瞭他的唇鼻。

“你……”

“回去罷,別再叫心念著你的人兒掉眼淚。”

季徯秩笑得很苦,很苦,苦得宋訣陵的眼神方碰著,鳳目就像燒起來般要掉淚。

宋訣陵的神識飄散前,先飄到瞭他殺死伯策後暈去的時候。

那日,他得一隱居林中的老前輩出手搭救,醒來時,那人兒已給他塞進厚被之中,拿火筒吹著竈中火,說:

“小子,醒瞭?吃些熱湯罷,適才你一直在夢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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