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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为客(515)
作者:洬忱 阅读记录
他身後跟著□□執矛的官兵,甫將矛往地上一擡一落,吵嚷人群便如驚弓之鳥般一剎散去。
“卑鄙齷齪的狗東西你、你怎敢跑這兒來……老潑賊!你今兒臉皮厚比城墻瞭!老子不去尋你已是寬容大度,你倒好,親自送上門來!!”
韓釋倒是鎮定,遭那史遲風劈頭蓋臉一頓臭罵後,不過理瞭理袖,說:“史大人,老夫自認謹言慎行,何故遭大人如此謾罵?——老夫思來想去不得其解,莫非您覺著您史傢幹出的那些個醃臢事,皆是老夫教唆的不成?”
史遲風啞口無言,掌心叫他自個兒掐得通紅。沈複念適才按兵不動,這會兒才擡手將那暴跳如雷的將史遲風又攔去瞭身後。他迎上前去,定定看向那老翁,珍而重之地朝他作揖,半晌挺身悶笑著說:
“韓老,人拿棒子打偷肉的野狗,還要看傢裡是當官的還是當賊的麼?韓老長到這個年紀,難不成還不知就事論事?”
是“韓老”,而非“師父”。
韓釋心中仿若實打實地遭人潑瞭盆涼水:“老夫豈配得沈大人一聲‘韓老’?”
沈複念低笑著:“中書令之位自段老後便空寂無人,您而今接位,配得與那人相近的一聲稱呼,就是不知下官能這般喚您多久。”
“沈大人,老夫勸您還是莫要太過執拗,‘忍’亦為人生至理!今兒若非衙門捕人前,先知會瞭老夫,您當街以失偏之言蠱惑人心,必當被捉去用刑,以儆效尤!”
“韓老,三年前,下官與您在鼎州偶遇,您攔著下官不叫下官沖撞守門衛。下官明白,您當時就想教下官忍。可下官忍瞭這麼些年,今朝已是忍無可忍,非同這狗屁王朝鬥個你死我活不可!”
“韓老,‘利於國者愛之,害於國者惡之【1】’,此乃韓老嘴中所教示於下官的君子之道。如今沈某常念,您卻怎麼像是忘瞭呢?!”
韓釋清楚自個兒辯駁不得,僅僅以一聲悠長嘆息回應那人夾槍帶棒的斥責。他見那沈複念同他交談時眼神飄忽,不似從前,不由得怔瞭怔,淒愴道:“阿念,你、的眼睛……”
韓釋擡起幹枯的手,正要如同從前那般輕摁沈複念的眼尾,那人卻是霍地扭頭避開,說:“韓老,我等著呢,等著薛止道連同他的王朝被魏傢鐵蹄踏得灰飛煙滅之日。”
那師徒二人僵立無言,忽聞城門處巨響。
史遲風狠狠將足下雪踏瞭幾腳,拊掌說:“好,那救世禍水來瞭!”
北風吹得三人衣發翻飛,沈複念仰頭瞧著灰天,忽而連眉睫也皺起,說:“戰罷,戰罷,快快改瞭這破落天兒——!”
***
風又起,季徯秩一句“殺——”便叫城上城下皆豎耳。
該伐除的木已然倒塌,取而代之的是不斷朝前滾著木輪的拋石機,與斜向蒼天的把把重弓。
前鋒策馬拉著雲梯不斷前移,頭頂是潮水般劈頭蓋臉澆來的密密箭雨,然而城墻之下,無人停下步子。
在那富饒水鄉育養出來的兒郎並不露嬌,僅用一隻手撐盾立在頭頂。這般姿勢擋住瞭他們的視線,他們無法分辨自頭頂拋下的是箭,是火球,還是礌石。
鐵蒺藜佈陣道中,起初萬馬皆躍奔而過,可後來人馬的血肉卻漸漸填平瞭尖刺。
又是一聲“殺——”,龕季營那主將俯身白馬,沖向瞭城門。左右與其並肩有兩匹高馬,其上的將士手中皆如他一般攥著一長繩,繩頭另一端系在撞車上,叫那巨物隨他們一道滾滾向前。
溫皺瞭眉,驀地奪過身旁兵士手中弓,盯住那橫沖直撞的白馬,咻地放出一箭。
季徯秩遊目有天分,輕易便摸清瞭來箭的路徑,連盾也不擡,隻傾身叫那箭矢擦甲而過。
溫見狀扶劍下城樓,高喊:“阜葉營一千精銳隨我出列!”
那些人摸不清狀況,隻問城樓上合眸射箭的賀漸,說:“大將軍,為何溫大將軍他……”
賀漸晃著腦袋:“繾都城門經久失修,我們進城那會兒,阿他就屢次撫摸那城門。南邊天潮,城門遭蟲蛀已經有些掉渣落屑瞭。看到遠處那裝瞭爐火的車沒?那裡頭盛的皆是油,用水澆不滅的。這城樓上頭的沙石少,拿沙蓋火隻怕也做不到……城門一旦燒起來,堵在後邊的塞門刀車為木身,一樣要完蛋。——如今開門迎敵才是對的。”
“那位侯爺嬌生慣養,哪敵得過溫大將軍他呢?還當真是不自量力。”那士卒又說。
“那位好歹是稷州老侯爺季惟的兒子,又是柳弓手獨一的徒弟——他少說能撐過一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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