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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为客(512)

作者:洬忱 阅读记录


俯仰之間,城門被轟開已變作瞭兩個時辰前發生的舊事,李跡常再度出戰也有一個時辰瞭。

此時已近午時,天上不見紅日,唯見濃雲團團。

薛止道稱帝的消息今兒傳到瞭鼎州,可是釋李營已然無力吠天,他們光是能夠沖秦軍吼叫,已是在拿鏟子硬掀鍋底薄油。

這仗一連打瞭好些個時辰,眼下卻依舊沒有顯露出要停息的跡象。

釋李營主將李跡常頭顱挨瞭格圖一擊,生瞭一剎失神。

“續舟,平安歸來罷!”他想起阿娘溫溫話語。

“臭小子,不贏甭來見你老爹!”他想起他爹病榻幽語。

“事瞭咱們一道喝酒去!”他想起與沈長思和江臨言的約定。

“這回就比咱四個誰活得最長!”他想起留有悉宋營三人字跡的一紙回信。

喉間幹得像是在燒,嗓子已然成瞭一抔灰。

豆大的凝珠自他額上滑落,卻並非無色的汗,是血。

眼前的那老將格圖雙目瞪如虎豹,精神矍鑠,他卻已很狼狽。

可李跡常從未想過自個兒會輸,哪怕當年勇猛有如宋易也沒能戰勝格圖,哪怕今朝他傷痕滿身,而那人毫發無損,他也不認為自己會輸。

他覺著自個兒隻要握著刀,隻要還沒死,就有可能贏,就會贏。

是他盲目地樂觀,還是他過於樂觀以致盲目?

他不知道,但他得連帶著沈長思的那份好好活下去,哪裡能在這兒死去呢?

若想不死,他非蕩平擾境秦兵不可。

於是那格圖方用刀柄杵破李跡常的頭,他不過怔愣一瞬便又猛然驅馬沖瞭上去。

血液淌在他的左眼皮上,些許被眨進瞭瞳子裡,灼辣不已。他不由得闔上瞭那隻眼,以防洗眼的淚液滲出。

好在此舉並未對他擡手落刀帶來什麼阻礙,他仍如洪水猛獸般前沖,回回落刀勢必竭盡全力。

李跡常殺紅瞭眼,叫那格圖也被他的氣勢給壓矮一寸。

那秦將揮舞著鬼頭刀,喘著粗氣說:“你與先前同我交戰的那位將軍用的是同一套劍法,可你用刀不如他那般的靈活,武藝更遜色於他……所以不論你死撐多久,你終究會倒在我的刀下!”

“哈……”李跡常啞著嗓哈哈大笑,笑聲暗啞難聽,仿若誰人吹起一桿壞嗩吶,他說,“狗賊,我不比長思他,可我能叫你死——!”

李跡常說罷,將餘下力氣全數註在瞭刀上。

隻聞鏗一聲,格圖被那怒睜黑眸的李跡常壓得近乎要斜瞭身子。

格圖忙忙蹬馬行開幾步,誰料那柄刀被李跡常收瞭回去,又遽然沖他項上人頭飛來。他雖是靈敏避過瞭,卻還是覺得心驚肉跳。

鬼頭刀與那把鍛厚雁翎刀碰撞在一處,叫李跡常就連雙耳也被震出瞭血。

他咬緊牙關,直叫腮幫硬如豎鐵。他鎮定地將刀尖反刃刺向格圖,一徑割壞瞭他左臂的甲。

格圖想不通那人的雙手這會被冰寒凍裂出血,通身又佈瞭不少深傷,該是疼得臉色蒼白,全身無力才對,他如何能這般握刀不松?

可李跡常哪裡會因疼痛而放棄抵抗呢?

他根本不知疼痛滋味啊。

正是上序清山前兩年,一武學宗師道那世子爺悟性雖高,但因著缺少天分,武藝估摸著練到一定地步,不管如何練也沒法子再提升瞭。

所以李跡常在拜師江臨言前,鼎州的刀手劍客憂心敗壞自個兒名聲,沒有哪個樂意收他進門。

可當年宋易卻指著他,不抱一點私情地說他來日便是鼎西的關隘。

為何?

因為李跡常襟懷坦白,有勇有謀?

不是。

因為李跡常自童年一場冬寒後,便再嘗不得疼痛滋味。

不嘗痛覺,所以他一旦揮舞刀劍,便將無止無休,直至身死不歸亦或得勝而歸。

——他將會成為一具生瞭人貌的冰涼兵器。

疼痛那般東西,感受不得本該是好的,可如若傷著瞭也不知痛,那麼肝膽破裂也未必能察覺。是故任何磕碰,對年幼的李世子爺來說,皆有可能是致命的。

這是他得瞭那非人之能,必須支付的代價。

按理說,這般孩子該是捧在手心伺候著的,但他是是鼎州子,無人拿他當瓷娃娃,他也因此得以莽著勁練武。

練到今朝,他雖不常親自出馬,卻也足叫他人懾服於其鋒芒。

***

格圖這時似乎也意識到瞭這一點,因為他發現鬼頭刀削去李跡常肩頭一塊肉時,那人的本能反應不是抽刀抵擋,而是提刀捅破他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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