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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为客(461)

作者:洬忱 阅读记录


指斷瞭,怎麼握劍?怎麼執盾,怎麼拉弓?

“續舟,我再拿不起刀瞭,連馬也騎不得……”沈長思抖著唇說,“五髒裂瞭大半,那吊著我命的藥好貴……縱然養好身子也成瞭個廢人……我是這兵營的吸血蟲,你今兒還留著我做什麼?!!”

李跡常說不上來話,好似被人扼住瞭喉。

“好痛啊……續舟,跡常,我沒有來路瞭,你讓我死……讓我死吧!!續舟,我求你!!”淚水終於墜落,逐漸變作稀裡嘩啦一陣暴雨。

“好痛!”沈長思哭著,“續舟你放過我,你饒瞭我罷!好不好??”

李跡常緩緩軟下膝來,頭一次在人前淌下眼淚。他跪在塌邊擡手拉過那兩隻殘掌,哭著給他呼氣吹手說:

“心肝兒,痛嗎?不痛、不痛,我不會讓你再痛瞭……”

說罷,李跡常抖著手去櫃裡摸瞭一串氣味分外刺鼻的藥包來——

五石散,那李跡常違逆國法,拜求那些個老郎中百餘回才得來的東西。

五石散的止痛效用尤其好,隻是自帶三分毒,用量需得很仔細,過多極易叫人染上藥癮。老郎中們算好瞭,將藥粉包成小粽子狀,每個還沒人指甲蓋大,以防服用過量。

可此刻李跡常把那些五石散統統扯散瞭,全倒在瞭掌心。

他將沈長思的腦袋摁躺在自個兒肩頭,旋即將籠著五石散的手赫然覆上瞭沈長思的口鼻,強逼沈長思吸食進去。

沈長思雙腿皆廢,手也說不上靈活,掙紮沒一會兒便再動彈不得。

他心如死灰。

五石散。

一金一兩的禁藥。

貴,氣味難聞,口感又幹得令人作嘔,叫沈長思得以順暢咽下去的東西,隻有他不斷流下的眼淚。

可那五石散的藥效很嚇人,俄頃便叫他忘瞭一切,飄飄如處雲端。

李跡常不撒手,隻在沈長思身後抽噎不止:“不疼瞭,長思,現在不疼瞭……所以活下去,活下去吧……”

片晌沈長思的身子便熱起來,面上因酡紅潤瞭許多。李跡常斜眸蹙著仰靠其肩的面容,豆大的淚珠卻是無止境地往下砸。

李跡常恨不能將自個兒削作人棍以贖罪,可是今兒還不行,不行!

他將沈長思越箍越緊,喃喃地說:“對不起,對不起……心肝兒,長思,我對不住你……”

沈長思神志不清,闔眸含笑蹭上李跡常脖頸的肌膚,尋找著透涼之處以安撫身上燥熱。

李跡常瞧著他懵然,心更如刀割,卻唯有抱緊瞭沈長思,哭得像個不識事的孩提:“長思啊……我的長思……求你瞭,活下去罷!!”

***

立於沈長思帳外的辛莊明被月華澆著,身子也在發燙——他燒瞭有幾日瞭,隻是死命撐著不叫人瞧出來。

今夜他原是想偷摸著去沈長思帳裡尋點清熱的藥,卻不知怎麼偷摸地在帳外抹起眼淚來。

第165章 山地崩

釋李營由柳契深坐鎮,這幾日稍得喘息。鼎中首戰告捷,宋燕俞三人帶足兩月兵糧,領十五萬兵馬出關,留吳慮與欒壹看顧鼎中幾城。

***

“籲——”俞雪棠趷登停馬,說,“這地兒好,平坦且地勢稍高,無沙丘遮人目,今夜咱們就在此處紮營。”

身後數以萬計的駿馬停瞭步子,飄起的塵土全都繞在瞭蹄側。諸將士下馬紮營,忙得隻能輪著吃飯。

雲氣赤黃,西北風糙粒尤多,宋訣陵仰頭觀天,說:“今夜要起沙。”

燕綏淮單手捧瞭碗喝稀粥,將腦袋擡起,也跟著看天,片晌說:“看不懂。”

宋訣陵把他腦袋摁瞭,吩咐欒汜道:“去知會營裡的弟兄們們一聲,紮帳時把釘子敲嚴實些,夜裡要刮雨黃沙。”

宋訣陵說罷便給俞雪棠拋去一塊硬乎乎的大餅,說:“別挑食瞭,連吃飯都要安個人來伺候你?”

俞雪棠將手落在腹上,略微摁瞭摁說:“我不餓,給弟兄們吃罷!”

宋訣陵不再勸,道:“都聽你的。”

宋訣陵走得幹脆,燕綏淮倒是留瞭下來,他輕聲:“你同阿陵他拗什麼呢?你一人不吃飯也省不下來什麼糧,他拿你挑剔敲打你,要論平日,你早怒不可遏,今兒怎麼這般安靜?”

“我叔死在樞成一十五年,我爹死在昱析四年,他們臨行前,都曾與我大吵一架。”俞雪棠在掌心夾瞭鹿皮拭刀,說,“我的嘴像是能給人下咒,我不想在戰時同人吵。”

燕綏淮咕咚咽粥,催她:“唉,快些張嘴吃東西罷!搞壞瞭身子,誰照顧你?該吃吃,該喝喝,那些關在牢房裡的,走黃泉路前不也有人給他們好吃好喝地伺候著?你一個戍邊將士正經吃飯有什麼錯?莫非當真想叫悉宋營傳出餓死人的惡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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