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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为客(406)

作者:洬忱 阅读记录


“這事算是好的麼?沈將軍當堂受辱,若是性子再烈些,恐怕就能效仿莊俟撞柱殉國。”那呂峙替他攏帳幕,皺瞭眉,“晚風最是涼,爺特意吩咐過在下,要讓監軍您多保重保重身體。”

“您二位有心。”徐雲承輕輕咳著,帕子濺上點紅,隻被他攥住藏進瞭掌心。

“不過,”徐雲承擡手將茶盞擱瞭,說,“沈義堯這步棋非廢不可。”

呂峙攏帳的手頓瞭頓,隻是他憂心過分幹涉徐雲承行事,便沒敢多加過問。徐雲承瞧著他欲言又止的側臉兒,接道:

“今兒的魏好比一件被蟲蛀爛的錦衣,如今倏地出瞭這麼件大喜事,掩住蟲洞,叫它再生光彩,無異於化腐朽為神奇。化瞭一次,便會有第二次第三次,蘅秦十八部絕不願見魏自此重振雄風——陛下這是鐵瞭心要同沈義堯撇清關系,做個至死昏君,如今他將沈義堯賜瞭封號卻派去釋李營也是這麼個道理。”

徐雲承將嗓子殘血不動聲色地咽瞭,又道:“李傢封邑沙比土多,沒有比窮一字更適合那塊地的字瞭,故而最是適合流放權臣……隻是那封號雖說是羞辱,實則更似像是補償。魏上下百年,鮮少發生奪爵之事,等到當今陛下來日歿瞭,這爵位自然就成瞭寶貝。至於史官如何編史,他們何等清高,怎會樂意將君王感念大將身姿之美這般難等大雅之堂的東西寫作封爵緣由?”

“在下受教。”呂峙緩聲道。

“隻是魏盛熠慣於大刀闊斧,這般細功夫到底不像他幹得出來的。”徐雲承摩挲著案桌的木紋,“近來可有什麼貴人歸京麼?”

呂峙把手一拱,說:“貴人麼……有的,季侯爺前些日子歸京送楚之降文。”

“況溟?”徐雲承淡笑道,“這便對瞭。世人雖常言那侯爺如狡狐,喻空山與落珩又將況溟看做重義的愚人……可二者都不是他,他的謀勝於義,他是清醒地當著癡愚聖人。當年他還於繾都南衙任職時,撚串佛珠,提刀殺人,說的就是他。他的心早便是沉沉的污濁,被那些人蕩開點清沒有用,終究還是泥潭。”

呂峙雖說不解,仍是不問,默默等著徐雲承半晌又開口:

“如今況溟他回瞭繾都,皇上手上又握住瞭一把趁手刀,抄傢一事隻怕就要提上日程瞭。”

徐雲承挑指勾住巾帕,原是打算咳上幾聲,見呂峙回過身又來怕他傷神,便不敢大力咳,隻悶喘一聲問:

“常大人何時上京起劾?”

“明兒。”呂峙伸手去試那碗在桌上放涼的湯藥溫度,“如今可有人居於京城保那位大人安危麼?彈劾繾都大姓無異於找死,那些官老爺定不會坐以待斃……”

“用不著。”徐雲承說,“況溟在京城,他有分寸。”

那呂峙皺著眉頭,小心翼翼地駁道:“這、可大人不也曾言季侯爺未必真心歸順我們麼?”

“可那常之安乃季侯親自舉薦於落珩,若是有人要動歪心思,他斷然不會坐視不理。”徐雲承道,“這繾都若還有他季況溟保不住的人兒,我們派人前去也是空耗心力。——朝升又被落珩派去盯梢瞭麼?”

呂峙點點頭。

“若是常之安此番沒能熬過,季徯秩恐怕不能再為我們所用。”徐雲承輕描淡寫,“不過隻要熬過這局,季侯爺他會變。”

“怎麼個變法?”呂峙終於忍不住開口。

“皇上赴北,他要歸南,此去便是離別,那之後他再無高枝可棲,他定會有動作。”徐雲承溫溫說,“隻是,難防其如今來路幾何。待皇上出塞,我恐會疲於應對北疆諸事,那時,京城風雲難以掌控,隻怕況溟會成為這魏歸屬的一大變數。”

“這哪能坐視不理!”呂峙倏地起身。

“他是落珩要保之人。”徐雲承說,“不過恐怕落珩此舉目的,為私心更甚於大局。我憂心的是來日若況溟有異動,宋將軍也輕易不會將此事告訴你我。——燒柱香罷,有時候還挺靈,這時候隻能求天拜神瞭。”

“燒香?”呂峙苦笑連連。

呂傢曾為離州高門,其傢因依附先朝太子遭魏束風斬草除根。彼時呂峙這嫡子年方十八,僥幸脫逃被吳傢藏下。後來全族覆滅,無人替其行冠禮,他便連字也沒取。

他先前一直縮居吳宅,前些日子聽從江臨言吩咐拔刀殺瞭原要赴任烽謝營的跋扈監軍判官,又因精通仿制之法,將委任書改得漂亮,終得大搖大擺地進瞭烽謝營。

隻是不久魏盛熠便要赴北疆和親,此事敗露不過朝夕,可他當瞭那麼些年的過街老鼠,這會兒再不懼在刀尖上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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