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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为客(372)

作者:洬忱 阅读记录


那滿腔熱忱的美郎君,皆作尋仇報恨的行屍走肉。

“北境沙作海,良將近墳臺,皆飲恨,磨劍戟,拉重弓。”

北疆懸案一樁樁,窮的殷的聚一堂。仇人在北在鄰,魏盛熠愈是親秦,北人便愈加憤恨。李宋燕楊薛,無人不滿腔幽怨,蠢蠢欲動的利刃,來日或也將沒入那蘅秦餘孽的胸膛。

“東方雪埋人,長身躬若蟻,隻落得,點高香,敬神明。”

巍峨群峰,葉九尋撥開厚雪,躬身草野,疫病壓彎瞭他的腰,摧折瞭他的膝,絕望的世子成瞭烏衡蘇最為虔誠的信徒。

溫劍歸鞘,隻抓著火把焚盡死屍,塵灰漫野,終叫他遍嘗心痛。

賀漸攀山采藥不得喘息,最後唯有叩拜天地,恨己不為醫。

那不知柔情為何的粗鄙武人們,今載淚燙寒山。

“西州人不歸,露重甲衣寒,盼不來,萬戶侯,平寧日。”

季徯秩別瞭稷州,溫柔鄉裡滋養的玉面郎丟下瞭安寧日子,也叫稷州百姓失瞭庇佑。虎符入喻傢囊,自此亂世裡再無桃花源,唯有被迫入局的士卒在自相殘殺中奔忙。

無數人馬自段青瑲身畔打馬跑過,那三朝元老放聲大笑:

“踩啊——踩死老夫罷——老夫助紂為虐,乃暴君共犯!”

沒人理會他,高擡的馬蹄沒能叫他死,那人抹一把面上雨,隻把玉佩諸類沉甸甸的勞什子解瞭扔在朱紅宮墻邊,仰天悲憤道:

“拋你玉堂金馬,毀他崧生嶽降,催那王孫貴戚入秦關,人間眉頻蹙,你笑,不過命一條,不值錢。”

煮鶴焚琴,遺珠棄璧,今夕可用者,擰血汗以收利。

徐雲承將被魏盛熠帶去北疆,安邦之賢被用以掀風起浪,人盡茍延殘喘的沙場辨不出玉石沙,生死不過喘息之間。

沈長思折琴堂上,脫身沈門,一出上山剿匪叫他輾轉善惡兩端,逼得他髒腑裂瞭又縫,魂靈在火上烹烤。

逢宜親手埋葬瞭心上人,淚面繪上紅妝做一嬌俏新嫁娘,有如當年蘅秦公主入魏那般成瞭國爭的人牲。

“殺你傲骨銳鋒,封他貪嗔癡怨,鎖那釵裙窈窕作籠鳥,塵世聲喧囂,你嘆,所及盡折腰,不稀罕。”

摧折好才,壓垮駿馬,今夕不用者,蓋重帷以掩光。

燕綏淮經瞭冬至宴那麼場行刺,後聞許傢事發,知曉事情敗露,鬱鬱寡歡,成瞭拔瞭牙的虎狼。

付溪被調往巽州,心思縝密的閻王爺在冰寒涼潮中匍匐,變作捆縛賢王的繩索,變作地頭蛇的眼中釘。

徐意清被禁錮宮中,說是帝王之紅顏知己,不過是穩住顧步染與徐雲承心神的一味猛藥,梧桐枯瘦,人憔悴。

“攔你淩霄騰雲,削他白頭長須,耗那笑郎頹仙青山老,萬般苦不渡,你唱,老少赴黃泉,不足惜。”

鎖狼纏虎,捆鷹囚豹,今夕可用卻不用者,散四方以挫銳。

熬!虎符三分,宋訣陵從前淩雲志付作笑談,束手鼎州,作瞭這大漠囚徒,仇傢近在眼前,他卻隻能含住齒牙扮乖犬。

熬!剜瞭許冕的肉,埋瞭賀原的兒,寒瞭史澈的心,廢瞭方紇的名,他們由忠義哺活,故而心甘情願地作一拉磨老牛,不知疲倦,不知來路地在這亂世獻愚忠。

熬!林題索居鄉裡,不出而知天下事,卻唯能將數把光陰耗在陋屋之中,數洞中碩鼠幾隻。

還是熬!自幼年起便沒有它路的絕情郎望著手中虎符,笑念來年若江黨大敗,史官要以何般髒詞系上他喻戟的脖頸。

“你不叫別人活,你自個兒也不活!”段青瑲癡癡笑,“老夫從前太過自以為是,竟想著去投靠你!抱著先入之見,覺著你不昏,覺著你終能救百姓,誰料你竟是要賭上魏去佈你那狗屁的局!”

魏盛熠是餘孽,是瘋子,亦是魏傢的帝王。

他過得苦,自然看不得百姓苦。可他是帝王,他得識大體,他得夠狠,故而要明白以小謀大。

——魏盛熠他,早便放棄瞭魏當中的詭譎風雲,這天下皆以這魏作棋盤,獨他以三國為盤,以天下人為棋。他要破秦關,要滅楚威,他要這魏鼎立天下。

而身後魏之內如何,他不在乎。

這春已過盡,流水不停,很快,很快萬事都將得以瞭結。

段清瑲哼唱著,踉踉蹌蹌,最後一眼瞧見的是那經瞭一番喬裝打扮,隻露出雙眼的韓釋。

昔日朝堂上針鋒相對的二人,濁睛對望徒留悲哀。同樣混濁的眼,同樣忘不去的先太子。他二人是同窗,是故友,是當年深陷黨爭之際彼此唯一的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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