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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大叔反問:“你說呢?”
喬溪抿唇:“那你……為什麼不揭穿我?”
“我為什麼要揭穿?”秦大叔聞言拍著大腿笑道:“你又沒做過壞事。”
“我的劍從來隻殺惡人。他是好孩子……當然,你也是。”
面對秦大叔毫不吝嗇的誇獎,喬溪頭垂得更沉。
看他沒精神,秦大叔猜到他心裡所想,又道:“陶音那小子被傢裡給寵壞瞭,要是不改,以後遲早吃大虧。”
“不過他本性不壞。隻是他們以前感情太要好,一時想不開。你也不用為瞭他難受。”
“大不瞭今後你們不做朋友,遇上瞭各自避開就是。”
喬溪搖頭:“……我沒有。”
秦大叔這次來看望他,也是有心想聊聊,他說:“其實小喬那孩子,我是很心疼的。”
“他心裡藏的事太多,又學不會跟人講,隻一個人悶著,誰也猜不到他想什麼。以前村裡大傢都很擔心他,但因為他那性情,沒人舍得講重話。”
“他跟何秀才的事大傢都說他被蒙騙,我卻覺得他未必不懂何秀才不是良人。”秦大叔說到此處,心中萬般惋惜:“他隻是太想有個像樣的傢。”
過去的每個新年,孤單伶仃的喬溪就會敲開秦大叔的門,鼓起勇氣問他要不要一起吃飯。平日一個人淒淒慘慘也就算瞭,可是到瞭過節的時候,人難免會被周圍人的喜悅情緒影響,原本能忍受的孤獨也沒辦法再熬下去。
那時喬溪覺得既然秦大叔也是一個人,而且又不會做飯,他們兩個沒有傢的湊和一起過節,總好過一個人面對滿屋子的冷清。
“有時我倆吃飯也會聊天。”秦大叔回憶道:“那孩子別看成天不吭聲,其實心思細著呢!旁人註意不到的事他也總能第一個發覺。”
“那時他跟我說要同何秀才進城,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瞭,我從沒看他那麼活潑高興過。”
秦大叔回想起來,還是覺得與其說那時的喬溪歡喜的是與何秀才雙宿雙飛,倒不如說……他是對京城滿懷期待。
“他好像錯覺,以為去瞭京城人生就不一樣瞭。”
“所以他的死我也有責任。”秦大叔說到此處,語氣中滿是藏不住的懊悔:“那時我光想著讓他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好,知曉人心險惡浮生百態。說不定歷練幾年打磨,以後就不那麼容易上當受騙。”
但他沒有算到何秀才半路就掀瞭攤子,更想不到這件事的打擊對喬溪來說如此巨大,造成瞭不可挽回的後果。
“他跟我說,他心裡知道陶音一直待他很好。雖然在何秀才的事上他們吵得厲害,但他心裡知道陶音是關心他。”
“他還講過每年陶音都盛情邀請他去傢裡一起過節,他們那一傢都特別喜歡他,尤其宋四嬸總想方設法認他當幹兒子養。”
秦大叔說著眼眶也紅瞭:“但他又說……正因為那傢人太好,他更不敢去。”
一個孤兒,在經歷過別人傢給予的溫暖愛護後,再回到自己空無一人的房子,又該怎麼面對?
陶音對他再好,始終給不瞭他心中渴望的傢,他最終還是要一個人過活。
而何秀才巧言給他編織瞭一個美夢,讓他錯以為自己隻要跟他去另一個地方過活,他就可以擁有一個完整的、隻屬於他的傢。
喬溪為瞭他口中的“傢”付諸一切,大膽的賭瞭一把,結果自然是輸的慘烈。
秦大叔不知道過去的喬溪為什麼決然赴死。
陶音也不知道,村裡所有人更不明白。
但喬溪知道。
因為原主把自己對人生的所有期許都放在瞭另一個人的良心上,所以當一切假象戳破,被承載的美夢摔落到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這就是喬溪和原主最大的不同。
喬溪也想有個傢。但他隻相信自己,選擇用自己的雙手實現。他從不把自己的願望賭在別人虛無縹緲的承諾上,所以他的夢不會碎。
喬溪抱膝坐在床上靜靜聽秦大叔斷斷續續說起那些舊事,又想起他高燒夢裡見到的幻影。其實他到現在也沒分清那就竟是一場幻夢還是真實。但不妨礙在他的心裡,另一個“喬溪”的形象越來越具體清晰。
他不再是別人口中“膽小懦弱、靦腆害羞”的小宅男。
他溫柔善良,細膩敏感,單純天真。有孤註一擲的勇氣,也有依然投河的決絕。
他和喬溪仿佛是平行世界的同一個人,因時代背景環境性情不同,最終走向結局也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