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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夫子頓時淚如雨下,對著門外深深一拜,重重磕瞭幾個頭。
天不亡我大鄴。
誰料他風燭殘年垂垂老矣,卻得遇天恩,尚有機會輔佐未來新帝。
此生不枉。
第57章
沈夷光少不得又是一陣寬慰,等到趙夫子擦幹眼淚,情緒略略平緩,他們才繼續說下去。然而這些年發生的事太多,沈夷光隻能挑重點,趙夫子因此也明白瞭他為何帶著太子躲在這偏遠小村裡。
講完這些,沈夷光又提醒他:“往後您仍要待岑兒與之前無異,切勿因此對他另眼相待,免叫他人心生不滿,看出紕漏。”
趙夫子自然知道這個道理,點頭道:“自然。”說著他又想起什麼,繼續說:“隻是我如今給村裡小兒講的那些課對岑兒來說過於簡單瞭,白白浪費時間。他將來要繼位也該學些帝王的課業。這樣……以後每晚我都去你傢,借補課的名頭給他好好講講。”
沈夷光正有此意。
他前些日子還想要不要同老師挑明一切,因為岑兒每天放學回來總說夫子教的東西太淺顯,村裡那些沒讀過書的孩子們學這些剛剛好,但對三歲就進書房的岑兒來說遠遠不夠。
隻是他一直顧慮該怎麼跟老師說清楚,又怕多一個人知道岑兒的身份,暴露的危險更大一分,還在思量的時候,就被夫子自己詐出來瞭。
兩人坐下一頓商議,定下瞭趙夫子每晚上門講課的事。
然後他們又聊瞭些陳年舊事,沈夷光嘆息說:“當初您忽然被貶離京,我都沒來得及相送。此後不到三年,我又急匆匆跟著陛下趕赴邊關戰場,再沒能有機會去見您,心裡甚是慚愧。”
趙夫子卻不甚在意這些,隻說到自己當年被貶的緣由,他的面上幾分猶豫:“其實……我當初離京並不是因為得罪瞭人,也沒什麼政敵陷害我。”
年輕時的趙少傅確實是個直脾氣,即便是面對聖上也是有話直言,從不遮遮掩掩。但他過去既能憑著寒門之子的背景,一步步通過科考走到當時的地位,一躍成為備受陛下器重的朝臣,還放心的讓他教導皇子們讀書,其實也是有幾分城府手段的,並不完全是死讀書、不懂變通之人。
雖然因為性情的緣故,他在朝中確實有不少政敵,也常與人爭辯不休老死不相往來,更與沈夷光的父親忠勇侯在城內大街公然罵街打架,但由於他為人正派,行事作風如君子坦蕩,朝內還是有許多人願意和他交好的。
大傢都是政見不合,都是為陛下分憂,沒必要故意針對他一個手中根本沒有實權的文臣。
沈夷光因此也疑惑起來:“既然無人陷害,老師為何被貶?”
趙夫子嘆氣,搖頭道:“說來話長。”
“我之所以被迫離開,是因為——我發現瞭一個秘密。”
——————
半炷香後。
從來穩重內斂的沈夷光驚得差點從凳子上跳起來,滿臉不可置信:”趙昱是地坤!?這不可能!您是不是記錯瞭?”
見他果真不信,趙夫子冷笑:“老夫這一生或許吃錯過飯,說錯過話,唯獨不會記錯這件事。”
他怎麼可能記錯?
那年三皇子到瞭分化的年紀,前朝後宮幾乎所有人都在緊張的等待最終結果。
先帝早年隻顧政務,不勤後宮,因此膝下子嗣不多,安然存活下來的更少。除去已經嫁出去的幾位公主皇子,再去掉幾個平庸體弱的,唯有還算聰明伶俐的三皇子趙昱拔尖。
三皇子的母妃出身不高,先帝又對他寄予厚望,因此特意把趙昱接到身邊親自撫養,即便政務再忙也要抽時間教導陪伴,從不假手於人。
他對這個兒子不僅有將來盼望他繼承大統的期待,也有尋常人傢的父子之情。
最後三皇子分化的結果也不負衆望,果然是個天乾。先帝大喜過望,從來不喜鋪張奢侈的他破天荒在宮裡連擺三天宴席,還大赦天下,甚至親自去天壇祈神求福,祝佑他兒能使大鄴隆盛安康、國泰民安。
趙夫子說的這些事,沈夷光都記得。那時他也為自己的好友感到高興,知道他酷愛字畫,還特意托人買下他喜愛許久的畫師新作給他當做賀禮。
“可他身上確實有天乾的氣息……”沈夷光糊塗瞭。
話到一半,他終於想起喬溪曾說朝廷一直大量采收紫金烏,忽然頓住。
趙夫子嘆氣:“若當初保他分化的吳太醫不是我至交好友,或許我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