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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晚間熄燈,沈夷光還在不停安撫:“都是孩子間的玩鬧,明日我親自去找瞭夫子問問,你莫要動氣。”
可是喬溪怎麼不生氣?大半年相處下來,他已經完全把岑兒看成自傢孩子,看到他被人打傷難免動氣。
更何況岑兒那樣,也勾起瞭他童年很多不好的回憶,更覺心煩。
沈夷光本來也為瞭岑兒被人欺負動怒,但此刻他隻能先安撫沖動不肯睡覺的喬溪,輕聲哄他:“夜深瞭,你要早些歇息。”
因為喬將軍和岑兒的事,喬溪一晚上都沒怎麼吃飯,沈夷光看瞭心疼。本來人就瘦,天一熱吃的更少,再有心煩事盤桓,可怎麼養得好?
他把喬溪扒拉過來攏到懷裡,在他額上輕吻,低聲道:“睡吧。”
喬溪想說他又不是小孩,不用他天天摟著睡,雖然有涼玉伴身好像確實沒那麼熱瞭,但那東西畢竟不是神器,要是兩人靠太近還是會煩躁。
可是當他趴在三郎的臂彎裡,耳朵緊緊貼在他的胸膛上,聽著裡面傳來的規律沉穩的心跳聲,一下一下仿佛催眠,他竟不知不覺睡瞭過去。
翌日。
沈夷光在傢吃瞭早飯,果真找去學堂。
岑兒膝蓋還有傷,衣服書包破得沒辦法用,喬溪幹脆給他請瞭一天假在傢好好休養,耳提面命三郎去學校必須好好教訓那幾個小破孩,不許他們再有機會霸淩岑兒。
沈夷光不懂何為“霸淩”,不過聽意思也大致明白,安慰瞭幾句才離傢。
他來得實在太早,學堂裡空蕩蕩的沒有一個學生到達,唯獨趙夫子起瞭大早,正在裡面打掃衛生。
每回見到趙夫子,沈夷光總是心虛底氣不足,骨子裡對這位曾嚴厲體罰過他的老師格外敬畏,如小時候一樣,犯瞭錯站在門外不敢貿然進去。
恰好此時趙夫子回頭,見到沈夷光,面上一愣。
沈夷光恭恭敬敬的在門外行禮,因為腦中還想著別的事,下意識還像過去那樣,小心翼翼問:“老師,學生可以進來瞭嗎?”
趙夫子放下手中拂塵,神情有些怪異:“我未曾教過你,為何要自稱‘學生’?”
沈夷光身形一晃,暗罵自己蠢貨。
他腦中快速思量,急忙找補:“我雖不確實不是您的學生,但我自小敬重儒生,欽佩那些有真才學的讀書人。況且天下儒生本是一傢,先生您德高望重,我自謙‘學生’不為過。”
這理由勉強說得過去。
趙夫子若有所思,半晌道:“你進來吧。”
“是。”沈夷光從小在趙夫子面前就很聽話,此刻乖得像見瞭貓兒的小鼠,完全是過去那三年被揍出來的條件反射。
等到沈夷光站定,趙夫子問道:“我見你方才神色不好,可是有事?”
沈夷光心道先生這麼多年仍然如此敏銳,方才他收斂神色已經很快瞭,沒想到還是被發覺。於是他將昨天的事道來:“雖然兩方打架都有錯處,但岑兒那孩子自幼聰慧懂事,向來不愛惹事。此番遭罪,我身為舅舅定要為他討個公道。”
趙夫子邊聽邊點頭:““昨日課堂上我本專心教學,卻見岑兒與富貴、四牛幾人交頭接耳嚶嚶嗡嗡,擾的其他人也無心讀書。他的確聰慧好學極有靈氣,我對他期望很大,待他自然比旁人更嚴厲,所以明知不是他的錯,也一起罰瞭。”
“可是沒想到放學後還有這樣的事發生。”趙夫子嘆氣,“富貴那幾個娃娃實在頑皮淘氣不好管教,不過你放心,此事我必定處理妥當,給你一個交代。”
沈夷光深知老師的脾性,有他這番話就放心瞭:“多謝先生。”
時間還早,趙夫子拉著沈夷光在學堂窗前又閑聊片刻。多半是趙夫子發問,沈夷光回答,若有不認識的人路過,還真以為這是一對嚴師高徒。
起先趙夫子的問話還隻尋常,無非就是閑扯傢長理短,一會兒問沈夷光傢中幾人,情況如何,一會兒問岑兒學業,一會兒又聊起今日天氣,時不時還要引經據典,旁敲側引,聊得分外投機。
然而趙夫子語速極快,問題一個接一個炮彈似的,話題間彼此毫無關聯,東一榔頭西一棒,全無重點,好似真的隻是胡侃亂扯。
沈夷光起初還能謹慎回答,漸漸有些跟不上趙夫子的路子,疲於應對的同時,腦子開始短暫麻痹,慢慢沒瞭最開始的警惕。
忽然趙夫子一聲長嘆,無比惋惜的說:“當年令尊兄長戰死,我沒能親自到場吊唁,實屬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