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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两三钱(4)

作者:离心叽 阅读记录


入手還是熱燙的溫度,再觀眼前長得已和他差不多高,大半夜還穿著單薄寢衣的人,贠朝暗罵穆如清隻長瞭個子沒記得長腦子。

“發著燒大半夜還往外跑?是嫌病得還不夠重?”贠朝數落他。

穆如清薄唇似刀,抿得緊直,他望著贠朝好像還有話要說,終究沒有開口。隨即垂下一雙泛紅的桃花眼,視線停留在石桌上的賬本,並不答話。

“燒糊塗瞭?說話。”贠朝一遍說著,手上亦是不停,將外衣脫下,直接罩在穆如清身上。

這帶著些體溫的佈料終於讓穆如清回瞭神,他雙手攀上領緣,漸漸收緊十指,將自己整個裹起,才在贠朝的註視下啓瞭口:“……我餓瞭。”

少年人聲音還因發熱而沙啞著,但這一聲輕飄飄,軟綿綿的,帶點朦朧睡意散去後的鼻音,如一片羽毛快速掠過贠朝的心頭一點,倒讓贠朝的態度軟和下來。

“當然是會餓,你晚上根本沒吃多少。”贠朝嘆息一般的話語,也不知是說與誰聽的,聲音小的可憐。

穆如清問他:“什麼?”

“說你該吃的時候不吃,大半夜凈是找事!”贠朝說著轉身向廚屋走去,他這話是說給穆如清聽的,心中卻十分清楚,喝藥抑制食欲,病中又容易幹嘔,穆如清肯定是吃不下太多。

“我自己去——”

“別跟著我。”贠朝聽到背後沉重的腳步聲,不待回頭便知道穆如清想要同他一起,立即出聲訓斥:“滾回去躺好,等著吃飯。”

穆如清握著還披在身上帶著藥苦味的外衣,心中不免有些悲淒:他和贠朝的關系從沒這麼僵硬過,就是從前練功偷懶,贠朝也隻是使計耍詐,誆騙著說不要他瞭,而不像如今這般,話中句句帶刺,連“滾”都用上瞭。

或許真是生病的人容易多愁善感,他那日在廚屋內,還不知道自己為何頭腦發昏前胸巨痛時,突然覺著自己說不定會死在竈臺上。

那時他生平首次生出面對死亡的恐懼,贠朝卻外出看診不在他的身邊。

獨自胡思亂想,便會生出些其他的念頭,隻是一切都戛然而止在贠朝出現的一刻。

其實他當時還有些意識,當他被贠朝背起,胸膛貼在實實在在的後背時,心安得不行。贠朝身上的溫度雖比他的低,卻令人心中升起一道溫暖,正如眼前還冒著熱氣的甜湯。

“不是餓瞭?怎麼不吃。”贠朝說著將油燈點上,碗上的熱氣飄渺,映得對面的人看起來有些不真切。

“嗯。”穆如清捧起碗,緩慢地喝著,一雙眼在如豆的燈中,看起來如水一般潤澤。

怪不得人們常說桃花眼招桃花,穆如清人在病中,桃花便像是落在潭中,眼神晃晃蕩蕩的,讓人看著便會不自覺生出些憐意來,贠朝連催促也顧不上瞭。

贠朝忽然移開眼,透過紙窗望向窗外模糊的明月,口中說道:“我明日要出去。”

話音一落,手臂上便傳來瞭滾燙的溫度,還帶著有些發疼的力道。

穆如清直直望著贠朝,皺著眉毛,連桃花眼看著都失瞭光彩,問道:“你要走?”

“松開。”贠朝想要拂去穆如清的手,可對方本就抓著他的左臂,他無法活動的右手是決計掰不開這牢牢的五指,隻好解釋:“我是去求藥方,別這麼大驚小怪。”

“真的?咳咳——”穆如清不信地重複,又突然咳嗽起來。

贠朝輕拍穆如清的脊背,漫不經心地回道:“我從不騙人。”

帶著碗出去時,贠朝剛越過門簾,便轉頭朝穆如清所在的方向,無聲地罵上一句“白眼狼”。

枉他帶孩子帶瞭三年,又是照顧又是指導武義,現在隻為瞭一本賬穆如清就這般不依不饒,往後還得瞭?

然而第二日贠朝準備出門時,穆如清已經穿戴整齊跟在他身後。

“這是做甚?”見穆如清上前,贠朝皺眉問著。

回答他的卻隻有陣陣咳嗽聲,穆如清那因發熱本就紅著的臉,經過深咳後顏色更重,泛著病態。

如此情況下,贠朝緩緩嘆出一口氣,他覺著這幾日的嘆氣次數比之前二十多年加起來的還要更多。

“……你要去問藥方,至少要帶上病人吧?”穆如清說話時少氣無力,瞧著好不可憐。

得瞭,這還是怕他偷偷跑掉。

贠朝:“我可是要去鬱寧城,得走二三十裡,現在你這幅樣子撐得住嗎?”

“沒事。”說著穆如清便率先向前行去,贠朝隻好利落給門上鎖,追上兀自走向道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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