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
中
小
七两三钱(109)
作者:离心叽 阅读记录
過瞭太行一道,轉東向秦嶺北麓行去,穆如清又隱約覺出些不對來:怎麼病好瞭後,贠朝打馬的速度更慢?
不是對沿途景色的欣賞,也不是被風物人情絆住腳步,而是有所思,心事重重地放慢瞭腳步,贠朝恨不得下馬來牽著走,一步一踟躕。
穆如清見狀,怕贠朝一直這般,終是沉不住氣,肯定地說道:“你有心事。”
彼時他們正在一處樹蔭下小憩,過瞭清明時節的正午日頭帶著點毒辣,逐漸熱起的溫度讓穆如清想起在村裡農作的日子,贠朝如今的狀態,倒像他們剛在後楊村定居時那副憂心的模樣。
“嗯。”贠朝並不反駁,卻也沒有繼續解釋,任一陣拍打出枝葉輕響的微風拂過臉頰,帶走薄汗,靠著樹幹悠然閉上瞭眼,不願再提。
密織的青綠間仍留有縫隙讓清暉逃脫,打在樹下的贠朝身上,他似是被光線灼得有些不耐,眉間又起溝壑。
見狀穆如清也顧不上其他,自包袱裡翻出鬥篷搭在臂彎間撐起,為贠朝遮住枝葉未能擋下的細光。
未待懸在半空的手臂感到酸脹,已有一隻手探出,將穆如清拉著的鬥篷拂開。
贠朝回身擡頭看人,正好有束光漏在他的臉上,那一處光錯過眼瞳,最後停在臉頰,打出一片耀目的白,倒襯得贠朝像玉似的。
穆如清瞧著心頭一晃,贠朝便出瞭聲:“傻小子,你不累?”
“不累。”穆如清說的是真話,他剛搭起鬥篷不久,手臂還能依靠樹幹借上些氣力,贠朝又問得這樣及時,自是不累。
“別傻。”說著贠朝將鬥篷扯下,將穆如清帶至身側一同坐下。
靠坐在一起熱意更甚,可贠朝混不在意與穆如清湊得極近,手指間出瞭汗濕漉漉的,想到贠朝是個怕冷又怕熱的的人,穆如清想將手抽出,轉頭一瞧,那人卻合上眼率先入夢去瞭,隻得作罷。
遠望天邊隱約起伏的山線,忽有一隻鷺鳥掠過,不過拍打兩三次翅膀,就速度極快地沒入林深幽綠中,穆如清心道閑雲野鶴,指尖天涯,大抵就是這般時光。
再次啓程,贠朝騎馬率先跑瞭起來,穆如清疑惑地問道:“跑這麼快作何?”
“難道你還想再睡到荒郊野嶺裡?你願意,我不願意。”說罷腿腹一夾,將人甩在身後,穆如清隻得抓緊追上。
他這一追就追到瞭黃昏,兩人尋到一間客棧住下,穆如清還未抖落滿身風沙,就被贠朝喊住。
“過來。你白日問的話,現在我告訴你。”
四十四
“越過太行的最後一處山頭,離祝遙山的路不過就兩三日的光景。”贠朝盯著還未點起的油燈緩緩說道。
此時剛入黃昏,還有些光透過窗來打入屋內,不點燈也並不影響視野。
“不曾想,隻是二三日的路程,也會出差錯……”
彼時還年少的贠朝行在歸途之中,當日天朗氣清,視野猶闊,三月裡淺草靡靡,山路人煙甚少,贠朝剛結束北方遠行,正是無事一身輕,一路走走停停,觀風錄景,樂得自在。
可嘆世事如棋,變數皆不由人。
贠朝說道:“我遠遠望見一人躺倒路邊,渾身是血,空氣裡彌漫腥氣,就大膽上前去看看他是死是活。”
江湖裡遇到這般情況常有,不算稀奇,贠朝也不曾多心。
“隻不過我才將他翻過,便有人自暗處沖出來,對著我大喊……”贠朝忽地頓住瞭,他臉上露出一種難以形容的表情,回憶似是很難堪。
其實這段回憶於他而言已經有些模糊,而後邊的事太過沉重。
“小雲。”穆如清抓住贠朝的手出聲,見贠朝木然轉頭看向他,眼中的光黯淡,他忽然不是很想聽下去,連帶著聲音也變得苦澀:“不想說,就別說瞭。”
聽到穆如清的聲音,贠朝從回憶中抽離,眉心舒展,容易開口瞭。
“他是流雲劍派的弟子宋明,過去我們也曾認識的,那時我不知他為何同我大打出手,我也被他激得動瞭氣,所幸交起手,但我留意著,並不曾使出殺招。”
流雲劍派曾名震武林一時,是江湖六大劍派之一,可惜近些年式微,未聽聞再出些什麼像樣的人物。
時移世易,變幻無常,才是世事常情。
“宋明受瞭傷率先逃走,我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不過我才將人送入土為安,就莫名其妙地被人追殺,他們用的名頭很響:說我殺瞭流雲劍派的哪位長老,當時我不明所以,向師門傳訊,一路東躲西藏才終於到瞭祝遙山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