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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窥梦(79)

作者:拾澍 阅读记录


許塵把最後一口水咽下,胸膛因憋氣起伏。紀淵還是不作聲,他等不住瞭,說:

“坐過來點。”

紀淵沒有問為什麼。他穿著貼身短袖,順手為他拿來風衣。許塵說:“還是渴。”他便順理成章地去接杯子,似乎坐懷不亂,眼睛卻不眨。沿著他的視線,許塵感覺到自己裸露的嘴唇。他舔瞭一下,夕陽的溫度從早晨被咬破的下唇傳來。

紀淵一把把他摟在懷裡,死勁地吻他的兩片唇瓣,杯子甩上茶幾,像是砸碎瞭。

下唇的傷口裂開,血的味道制止瞭紀淵。他松開手,許塵跌回沙發,把他拽下去。舌頭又一次舔瞭下唇,把血珠帶進嘴裡。紀淵氣喘得厲害,盯著他,還是一句話也不說。許塵便問:“你就想著這個?從早上到現在?”

他看得出紀淵的急切,比坐在那,觀察他喝水時還急切。他們倆的嘴唇裸露在同一片夕陽裡。紀淵等著他的回應,許塵並不仰頭,他感到自己還在那間玻璃房裡,看見無數個紀淵與自己,氣息交纏,皮肉相接,心卻隔著藩籬。

“炸彈響的時候,我以為見不到你瞭。”

他聽見紀淵辯解。

“可你已經見到瞭。”

“你去哪瞭?”

“上城。”

“好吧,”許塵看見剛剛吻過他的嘴唇癟瞭一下,紀淵說,“我的確就想著這個。”

許塵記不清第二次是他自己揚起脖頸,還是紀淵垂下頭。紀淵再次把他摟起來,太過用力,以致他都可以感到骨骼的摩擦。他被抱離地面時,過多的涎液順著頸子往下直流。他們撞上墻,許塵的唇舌幾乎被紀淵占為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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櫃子搖動,玻璃的東西掉下,發出亂糟糟的短暫高響。他們被迫停下。許塵的腳尖沾著地面,下嘴唇腫得仿佛泡水的櫻桃,低身撿玻璃渣中的照片。紀淵手快地攔他,小心掃開玻璃,把不認識的男人的照片遞給許塵。

周杉城背靠上單行管,燦爛地笑。

許塵在陽光下瞇起眼,走去廚房,用竈火點燃照片。待火焰沒過那張臉,他用水澆滅火苗,扔進垃圾桶。

清理一地玻璃時,紀淵問他,那是誰?他把睫毛抖瞭抖。

玻璃嘩啦啦攏到一起,反射金橙色模糊的光暈。樹影被微風搖動,黃葉飄零。許塵沒由來地記起周杉城帶他偷跑進下矩教堂的夜晚,皎白的月光自琉璃瓦中傾瀉而下,成一道淡淡的虹。

他答:“說來話長。”

許塵有意不回顧這段往事,也從未向別人講述。當下,他的回憶僅僅出於不願讓紀淵因被隱瞞而不安。他講得十分緩慢,邊燒水泡瞭壺舊茶,從如何在泥巴屋裡長大,講到如何沖對方的腦袋扣扳機。細小的茶沫浮在湯上,悠悠旋轉。

紀淵大約喝不慣,後來隻幫著擦拭桌上的水漬。等講完昨日的經歷,窗外黑沉沉,僅有幸存的路燈忽明忽暗。客廳維持著傍晚的模樣,開瞭幾盞昏黃的壁燈,他們倆各有一半被暗紫色填滿。

至於唐有錢的名字會忽然由許塵說出來,紀淵大概怎麼也沒有想到。談話轉向另一方向,那份投到無限的簡歷從記憶深處浮出,文字漫漶。紀淵問:“那是多久前?”

“三年。”

“三年前他還沒成年。”

平板電腦與厚圓框鏡的緣故,許塵不能準確地回想起他的面貌。頭發蓬亂,長得遮擋眼睛,人很瘦,駝背,左邊面頰肌肉時常痙攣般抖動。他勉強說出這些。當紀淵問他,為何稱其為“男人”而非“青年”,許塵說:

“他缺乏生命力,好像已經在世上待瞭太久。”

這一句話,叫紀淵相信他沒有認錯。然而上單行管封停,他們誰也沒法拿到那份簡歷,同時想到一個人,又出於不同的原因,不願輕易地提起。這當兒,許塵的電話響瞭。手指接觸手機之前,先摸到早晨伊莎拆給他的黑匣子。他掏出來擱在桌上。電話是曾進午打來的,許塵打開免提:

“喂?”

“我、我爸死瞭。”

曾進午鼻音很重,牙齒咯咯地抖。許塵與紀淵對望一眼。紀淵問:“你在哪?”

“在傢。他不對勁,你們能不能過來一趟?”

“什麼叫不對勁?”

曾進午聽起來快哭瞭。“這解釋不清。”

安靜瞭一會,許塵問:“是不是找到探針瞭?”

“我不知道,”曾進午發出一聲怪異的哽咽,“過來再說好不好?”

他怕得要命,所幸說話還清楚。許塵答應他立馬動身,才很不情願地掛電話。夜裡不安全,紀淵便同他一道去。曾進午住在下矩,車停運,隻好走路。街上彌漫著腥臊的人血和排洩物味。衆多沉睡的舊白屋,在路燈的微光下森然並排而立。曾進午看到他們的身影,從窗簾縫裡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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