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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中窥梦(64)

作者:拾澍 阅读记录


許塵把培養皿放在無影燈下,改變角度,試圖用肉眼找到不足頭發絲粗的“針”。十分困難,於是他改用顯微鏡。這次看清瞭,依稀能分辨出它不止一層,最外被透藍的凝膠包裹,讓人想起海月水母纖細的觸手,內部結構盤雜,像多條神經纖維纏在一起,低倍顯微裝置下看不清晰。

材料成分分析他沒有條件自己做。前些天他冒險把“針”切下一小段,寄給學生時期一個叫曾進午的同學,托他幫忙。一聊才知道,對方也在無限遊戲工作過,剛辭職,正在一傢規模不大的檢測集團工作。三言兩語之後,曾進午約他周一在下矩一傢咖啡館嘮嘮。許塵連他的樣貌都記不起,原想以手受傷為由推脫,轉念一想,《死谷》的評測才完成,萬一他參與項目,見過那位助理呢?便抱著一絲僥幸,答應下來。

睡前他打開郵箱,幾小時前曾進午發來檢測報告。密密的幾張成分表看得許塵眼睛發酸,最直白的還是曾進午附在郵件內容裡的幾句解釋:

這東西外面有一層水凝膠,包著納米、聚醚酰亞胺、聚碳酸酯之類的。你說是在腦子裡找到的,光纖、微電極和微流體的材料都有,差不離就是神經探針。我工作那會兒見得多瞭。

不過看發來的圖片,它一整條還挺長的,不知道什麼實驗用得著。很少見啊。

“神經探針”四個字一出,許塵就看明白瞭。他在無限遊戲期間,周杉城曾向他透露過公司正在攻克的另一項核心技術難點——侵入式神經探針。

一開始,市面上的侵入式探針能滿足實驗、手術和治療過程中短時間監測的需要,研究重心不在這。公司正式踏上遊戲賽道後,研發舒適度和精確度兼備的腦機接口提上日程。長時間使用粗糙的侵入式探針對腦組織明顯有損傷,玩傢運動幅度大時,精度沒有保障。關鍵一環無以為繼,不得不把神經探針的研究推到視野中央,快馬加鞭,追趕遙遠的量産目標。簡而言之,就是想優化設備,提高競爭力。

侵入式探針對記憶手術的成功率有極大地影響,與許塵負責的領域聯系相當密切。可惜那時他身兼數職,不僅要幫周杉城管理公司,還得晝夜顛倒地接手術,自己的研究都力不從心,沒能直接參與神經探針的研發。偶爾和周杉城閑聊,才能聽到一點進展。

他記得某個工作日的夜晚,疲憊的前男友喝完他調的龍舌蘭,要來他從小畫到大的那本花草圖鑒翻看,嘴裡抱怨人手不足,好在研究還算順利,如果運氣好,裝置能在遊戲發行後一年內投入市場。這麼推算,現在配有最新神經探針的遊戲裝置該進入小規模測試階段瞭。

就算是對侵入式腦機接口沒有深入瞭解的人,也能猜到它應該有除瞭神經探針之外的部分,連著遊戲裝置。這一整根埋在大腦裡的探針,發揮的作用顯然不是提升遊戲體驗。況且,張叔說梁煙沒做過開顱手術,侵入式探針是怎麼進去的?

昏黑的臥室裡,許塵關上成分表,敲下四個字,回給曾進午:

人體實驗。

趙蕊興致勃勃宣告開課的技能輔導班第三天就落下帷幕。星子掌握基本技術後,玩出的花樣比她的老師還多。她可親的性格為酒吧贏來一波難得的顧客潮。趙蕊回到自己的工作上。許塵白天在店裡幫忙,常常能夠坐下來讀書休息。小姑娘熱情洋溢,一點活計都不給他留。

周一中午,他對星子說:“我要去下矩見個朋友,今晚不回來瞭。你看著店,註意安全。知道槍在哪吧?”

星子拍拍圍兜掩著的槍套。從義眼火紅迸射的顏色看,她為有機會大展身手興奮極瞭。許塵沒有掃興,叫女孩有困難隨時打電話。他給紀淵留瞭一條消息:

我今天有點事,叫星子一個人看店。趙蕊要工作,沒法陪她。我給她留瞭一把槍。

上次去紀淵傢裡之後,他們就沒再過見面,隻隨意地在社交軟件上聊過幾句。他和紀淵互相分享一些小事,諸如酒吧的哪盆花又開瞭、星子研發出什麼新酒品,紀淵總回得很快。這越發讓他心懷愧怍,沒有提起下一次約會,把主動權交給紀淵。一周快過去瞭,出乎他的預料,對方還是按兵不動。

曾進午說的咖啡館在上下矩交界處。下午的陽光明媚,氣溫舒適。店鋪和建築祛除瞭灰暗,色澤鮮亮,形狀上的醜陋得到修飾,也顯得別具一格。這裡的街道較上矩更寬敞,行道樹在這裡能夠起到裝飾的作用,而不是代替假穹頂充當天幕。街上的行人步履匆忙,神色嚴肅,叨叨地通電話。許塵停在車站邊,像水流中的一根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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