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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地府(16)

作者:壬癸水 阅读记录


萬寶來轉過身,說:“陪我去江院吧。”

再來到江院,兩人都比上次來時鎮定瞭許多。夜色垂進江水裡,上下一片黑。除六兩手插兜,吊兒郎當地走在前面,萬寶來在身後慢慢挪動步伐。

“你應該知道我的本名瞭吧。”除六說。

萬寶來道:“嗯。”

“我說過的每一個字我都記得。悲喜無常,但是我清醒如一。”

“我想信你瞭。”萬寶來說。

“你應當信我。你的天地不在這,以後的路還長著呢。”

“大師,今天就別逗我玩瞭。我的奔頭何在呢?”

“說說?”

“我這……”萬寶來撓頭,記憶湧上來大堆,都迫不及待地等著被一吐而出。他想說,又不敢輕易說,仿佛他有什麼奇特的暴露癖似的。但是轉念一想,就算他不說,除六也肯定早已經知道瞭他的過往,除六就是這麼一個神奇的人。再說瞭,之前他照顧過除六,幫瞭他那麼多,此時聽他講講心裡話,應該也是沒問題的吧?萬寶來便說:

“……從小有娘生沒娘養的。小姨喜歡我的名字,好不容易在小姨傢落腳瞭,結果小姨馬上自己就生瞭一個。”

“嗯。”

“然後小姨就開始算計養我的費用,聽說我媽再婚瞭,就慫恿我打官司,起訴我媽要撫養費。還真讓她成瞭。那會我十歲。我媽在被告席上跪下來求我,求我不要破壞他們的傢庭。”

“嗐……”

“反正之後在小姨傢住著,算是更心安理得瞭一點兒。結果沒想到我媽給我的撫養費被她克扣瞭,她都留著給她的二寶當房本兒錢呢。總之後來我考上瞭一個985,迫不及待地證明自己獨立瞭,那時候什麼來錢就做什麼。我跟著別人跑去催債,反正中間發生瞭一堆事,最後卻找到我頭上來。嗐,誰讓咱們沒有保護傘呢?”

“確實。”

“落下來瞭一個毛病,又欠瞭醫院十幾萬塊錢。都說欠幾千塊錢,人會急死,欠幾萬塊錢人會焦慮死,我現在欠瞭十幾萬塊錢,感覺也就那樣。”

“你的天地不在這。”除六說。

“大師,你這話我都聽得耳朵起繭子瞭。”

“我說的是真的。”

“行,我信你。好吧?”萬寶來笑道。

“你很缺錢嗎?”

“這話說的……有不缺錢的時候嗎?”

除六從兜裡掏出三千塊,作勢便要給萬寶來。他急忙推脫:“不是,我再缺錢,也不能要你的錢啊?”

“錢對我來說就是紙。”除六又將錢收下。

“你之前說你自己也是紙,”萬寶來笑,“我信你,我信你。”

“起碼你還有本魂。”除六說。

萬寶來道嗯。他打開手機,見自己已經被平臺解封,淚立即就下來瞭。他把手機給除六看,“大師,真的和你說的一樣。”

兩人坐在沿江的高臺階上,面對太陽西落的方向。太陽早就完全消失瞭,一江黑水在夜裡湧動著,反射出煞白的波紋。

“不管怎麼說,謝謝你能聽我說這些,除師傅。”

“這對我來說倒沒什麼。”

萬寶來想起什麼,便說:“我想起一個好笑的。知道你的名字的時候,我感覺可奇怪瞭,之後上網一搜,結果有個人叫除九,還是個官三代呢!啊對瞭,我朋友之前還告訴我說要我不要接近你,說你沒有本魂。現在想想,走在天地間,誰的魂魄能不齊全呀?等等,好像你的那個朋友……”萬寶來有點抱歉,“不好意思,我忘瞭。”

除六深深地看瞭他一眼,搖搖頭。

萬寶來拿出那兩袋咪咪,遞給除六一袋。倆人下到江邊欄桿處,吹著晚風,在那分吃瞭蝦條。黑暗裡看不清一根一根的蝦條,隻知道手指摸上去硬硬的,短短的一條,裹在嘴裡發鹹,吃起來又脆脆的,彌漫滿口的海鮮味。

除六問:“你在哪買的?怪好吃的。”

“就路邊小賣部啊,你平常不買零食吃嗎?”

“我幾乎不花錢。”

“除瞭買烤冷面是嗎?哈哈哈。”

除六有點急道:“我看你買烤冷面……”

“那看來我這波廣告打得挺成功,我得管小攤老板要廣告費才行。”

夜深瞭,江風吹人冷,萬寶來緊瞭緊衣裳:“我們回去吧。”

月色描摹出兩人交融的影,鑲一圈銀輝。他們被月光照著,走在影路間,樹木沙沙私語。風吹幹瞭萬寶來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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