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現在葉戈面前的是一位西裝革履的年長者，他的藍色眼睛深沉而內斂，嘴唇下方綴著一抹灰白的胡子，時間在他的眉間留下瞭深刻的痕跡，讓他顯出一種智慧的老態。

這就是曼克頓的地下教皇，擁有著這裡無上的權威。

他隻是靜靜地坐在葉戈的面前，就已經讓葉戈感受到對方身上那股上位者才有的氣勢，但是他已經老瞭，老得過分瞭，皺紋堆疊在他的眼周和嘴邊，像是一個被揉皺的塑料袋子。

但是現場除瞭葉戈之外，沒有人看出他的疲累與衰弱，仍然將他當作一位不可戰勝的存在而崇敬著。

伍德緊走上前幾步，握住阿諾德·克蘭的右手，恭敬又虔誠地在上面烙下一吻。

“教父，我將他帶過來瞭。”

“嗯，做得很好。”阿諾德·克蘭的聲音渾厚，作為一名上位者，他面對忠誠的下屬時的態度是平易而有所保留的。

不過分親近，不過分倚重，如果有所偏心，那就不顯露出自己的偏心，這一點在很多時候都很重要。

偏心會造成偏頗，還會制造分裂。

阿諾德·克蘭向葉戈伸手示意道：“坐。”他用著一種細致的審視目光仔細地打量著葉戈，這個目光讓葉戈感覺很不舒服。

葉戈抿著唇坐到椅子上。

阿諾德·克蘭說，“你認識我嗎？”

“不，從未聽聞。”葉戈說。

“哪怕現在？”

“哪怕現在。”

阿諾德露出瞭微笑，短短的幾句話讓他意識到面前的這個黑發的少年就是最佳人選，從他的眼睛中看不出畏懼，看不出怯弱，看不出諂媚，也看不出動搖，仿佛有著鋼鐵般強硬的精神。

“但我認識你，葉戈·厄裡斯，你的父母的名字至今還在我們傢族的黑名單上。”阿諾德說。

“一對拋售孩子的賭鬼父母，真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人渣瞭。”阿諾德挑瞭挑眉，他註意到葉戈的表情毫不動搖。

葉戈沉默地看著阿諾德，他早就已經習慣自己的傢庭被人撕裂開來評頭論足。

“哦，你不怨恨他們？”阿諾德說。

“如果你是想問我他們在哪裡才這麼大費周章地將我帶來這裡，那麼我得很可惜地告訴你，他們已經死瞭。要是你們找到瞭他們的墳墓，就隨你們怎麼對待他們，哪怕是把他們挖出來掛在樹上風幹，我也不會為他們報仇。”

阿諾德略有感嘆似地修正道：“看來你並不愛他們，反而是恨他們恨到骨子裡瞭，這的確也是很正常。”

“既然你瞭解我的傢庭，那你也一定知道買下我的這樁生意一點也不劃算，你們把我從‘閃點’買瞭下來，但是我的身上還是背著幾層巨額債務。”葉戈的語氣並不是很好，夾雜瞭些他自己都說不明白的情緒，“你們買下來的是一個燙手山芋。”

阿諾德擺瞭擺手，示意讓葉戈冷靜下來，他用一種沉穩的語調說道：“年輕人，你為什麼對我有這麼大的敵意，我幫助你重歸自由，我讓你走進我的傢，坐到我的面前跟我聊天，但我的友好舉動甚至得不到你的一句道謝，這難道是因為我和我的傢族將你那對讓人不恥的父母記在我們傢族的黑名單上？”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我沒有打算為難你，上一輩的恩怨在你失蹤的父母身上才能得到瞭結，我找你來不是為瞭這件事情。甚至說句實話，他們欠的錢也不至於到需要我大動肝火的程度，我隻是以為你會喜歡從你的父母開始講起，畢竟我們之間從未交談過，也並不瞭解彼此，交流一點點的彼此情況對於我們之間的友好關系的發展有好處。”

“失蹤？”葉戈皺起眉，他敏銳地捕抓到一個陌生的詞彙。

“我偏向使用保守一點的詞語，”阿諾德輕松地笑瞭幾聲，說道：“不管如何，隻要找到他們，那筆帳就還是會算，現在隻是暫時保留起來而已。”

“那你呢，年輕人，我相信你的禮儀不至於在這幾年荒唐的生活中盡數遺忘瞭吧？”他瞭解葉戈在傢庭破碎之後的幾年遭遇，關於他在失去庇護之後如何在極短的時間內成為一個墮落的人的故事，那並不複雜，也不稀奇，坐到阿諾德面前的人的身上總有著更加離奇曲折的故事。

葉戈頓瞭頓，從某個角度上來說，阿諾德講的句句在理。

他整理瞭一下語言，客氣又克制道：“教父，你說的沒錯，我沒有惡意對待你的理由，但正如你所見，我已經是一無所有瞭，我還能幫上什麼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