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受著手心的冰涼，再看看床上一臉苦痛的阿克曼，思索瞭片刻之後，他伸出左手去按住對方的嘴，另一隻手打開藥瓶想要給他強硬地灌下去。

正當他要給阿克曼倒藥的時候，一隻汗濕的冰涼的手按住瞭他，葉戈猛然擡眼，正好對上阿克曼深濃的棕色眼睛，對方不知什麼時候睜開瞭眼睛，在昏暗的光裡直勾勾地盯著他，瞳孔內閃爍著深不可測的暗光。

葉戈嚇到手一抖。

隻聽見對方聲音低啞道：“你要做什麼？”

他滾燙的氣息嘴穿過葉戈的指間，陌生的熾熱感讓葉戈差點想要甩開手。

葉戈努力保持鎮定，在心裡對自己說，現在眼前的隻是一個病重的人，哪怕他再抗拒都阻止不瞭他決定要做的事情，不能害怕，也不能退讓。

“大人，你病得太重瞭，”葉戈拿起他的藥在阿克曼面前展示似的搖瞭搖，想要說服他相信自己並沒有險惡用心，“這裡面裝著能治好你的藥，我隻是想要喂你喝下去。”

“你想要殺瞭我？為什麼？”阿克曼絲毫不為所動，他的眼睛裡閃著冰冷的光，抓住葉戈的手腕，越加用力收緊。

葉戈感到手上傳來一陣刺痛，在生起退縮情緒的同時，他也能感覺出阿克曼此時的色厲內荏，要是他願意的話他完全可以無視阿克曼的意願強行給他灌下去，阿克曼也很顯然地知道這一點，於是他看向葉戈的眼神變得越發狠厲。

如果葉戈真的這樣放肆地做瞭，那麼等阿克曼好起來之後，等待葉戈的很可能不是滿懷感激的報答，而是一連套嚴刑拷打外加殘忍折磨。

此時阿克曼越是畏懼擁有著力量的葉戈，那麼在他痊愈之後就越會憤怒於此厭惡於此。

在靜默到瀕臨崩裂的時候，葉戈意識到不能這樣猶豫下去瞭，他慌忙地搖頭道：“不是的，大人，我對你忠誠不二，這裡面的真的是能治愈你的藥。”

為表真實，他將苦澀的藥咕咚地倒入自己的嘴裡，一氣兒喝瞭小半瓶，嗆苦的藥讓他連連咳嗽好幾聲，臉頰甚至因此而嗆得通紅。

阿克曼隻是冷冷地註視著一切，既沒有開口喊停，手上的力氣也絲毫不見松懈。

葉戈急切地解釋道： “大人，我以自己的性命擔保，這絕對不是任何會對你有害的東西，請你施予我一點信任。”

“您染瞭風寒，不是嚴重的病，很容易就能治好，但是如果再拖下去，風寒轉變為肺炎那就難辦瞭，到時候您的肺部會像被水灌滿的紙袋一樣炸裂開來，我這不是在開玩笑，我親眼見過一位可敬的人就是因為這樣倒下的，我實在是不願意讓您也遭此噩運。”

阿克曼棕色的眸子在上下打量著葉戈，似乎是在評估著面前這個年輕馴馬師的可信度，最後他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的同時仍秉承一向的嚴謹，“我不會追究你這樣不恰當的行為，但是我也不會喝下來路不明的東西，你可以出去瞭。”

第十七章  棕色、金色、墨藍色 4

葉戈的堅持最後還是被駁回瞭，阿克曼堅決地讓他出去，不然他不會再縱容區區一介馴馬師的逾越。

阿克曼冷得渾身顫抖，他的體力嚴重流失，但是他堅持看著葉戈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門後才放任自己閉目休息。

正因為他無比清楚活著時在馬背上感受到的風有多麼鮮活，所以他也才無比清楚地瞭解現在這份不斷滲入骨髓的寒冷有多麼的讓人心驚，意味著反複，緩慢的折磨。

他似乎最終還是會敗於命運之下，匍匐在地上，在最孤苦伶仃的時候都不及如今直面死亡時感到的寒冷與惶恐半分，仿佛心燒成瞭灰燼。

葉戈合上瞭門，然後夢靨從充滿影子的地方爬起，糾纏到阿克曼的身上，他夢裡面充斥著淡黑色的苦難。

陷入噩夢的阿克曼沒有聽見門口處響起瞭極其輕微的腳步聲，葉戈在出去之後靠在門邊等瞭一會兒，等到他通過小八確認阿克曼已經陷入半昏睡狀態之後，他又開門進去瞭。

這一次他吸取瞭教訓，沒有驚動阿克曼，隻是想要速戰速決，把藥喂瞭就馬上走，這樣阿克曼就甚至什麼都不會知道，隻會以為是自己一覺醒來風寒痊愈。

他走得很慢，盡量不發出響聲地靠近阿克曼，對方的臉色十分蒼白，眉頭緊鎖，似乎睡得極不安穩，但看樣子短時間內是不會醒的瞭。

葉戈集中精神，他手上現在隻有半瓶藥，勉強夠用藥一次的劑量，如果能夠一次性喂給阿克曼，就不用再耗費能量讓小八提供新的藥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