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戈下意識接話道：“夫人，現在這裡是怎麼瞭？”

“先生你是還睡在夢裡嗎？！”女人下意識高喊，她自覺失言，捂住嘴，又再說道：“海盜來瞭呀！”

她正說著，仿佛是為瞭驗證她說的話一樣，外面傳來一聲巨響，他們腳下的地面開始劇烈地搖晃起來，往著一個方向傾斜。

“海盜們開炮瞭，時間不多瞭，”女人一瞬間緊緊地攥住葉戈的衣袖，高聲道：“請給我們刀！請給我們槍！無論是什麼都可以！尖銳的、有殺傷力的！”

葉戈被女人不顧一切的氣勢鎮住，他從身上的口袋裡找出一把銀刀。

女人一把搶瞭過去，葉戈剛想喊出聲，他想說那把刀太小，不能用來自保。他想說我去找把槍，帶你們去找那個走失的丈夫走失的父親。

他看見女人拿過刀不是馬上跑開，而是一下子刺向身邊小女孩的脖頸，女孩嬌嫩的皮膚瞬間被血液浸濕，小小的噴泉水柱從頎長白皙的廣場中央高高噴出。

葉戈失去瞭言語，呆愣地站在原地看著一切的發生。

女人手上沾血的銀刀這一次狠狠地刺進瞭自己的脖子，她的喉嚨裡瞬間灌滿瞭鮮血，像是被宰殺的雞鴨，嗓子裡發出一聲咕噥不清的聲音後就軟軟地癱瞭下去。

外面接連傳來震耳欲聾的炮火聲，葉戈所站立的大廳頂上開始撲簌簌地往下掉成片成片的巨大碎屑，整艘船正在發出巨大的悲鳴——

葉戈意識到不能再呆下去，他看瞭一眼躺在地上的女人和她的女兒，兩個人都仰面睜著眼睛，他半跪下身給她們合上雙眼。

那把銀刀被他留在瞭女人的手裡。

葉戈開始沒頭沒腦地跟著其他人往外跑，如果能幸運地搶在海盜上船之前跳進一條救生船的話，就有可能能劃到遠一點的地方等待救援。

他緊張得看不見天和地，隻知道周圍的一切都在碎裂，在崩塌，甲板上一片混亂，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在找些什麼，隻是無措地尖叫和哭喊，到處跑來跑去。

葉戈跑到欄桿往下看，發現左邊水面上有一艘小小的船正在往外面駛去，他用盡全身力氣喊道：“喂——等等我們——！”

小船上沒有人聽到這個微小的喊聲，船還是一刻不停地前進，這一葉小船跟隨著灰藍的水波起起伏伏，兩弦接連翻出細小的白色浪花，看上去隨時有被掀翻的可能。

葉戈心下焦急不已，要是沒上這艘船，他根本沒可能從海盜的手中逃生。

他不管不顧地跨過欄桿，深深的海水裡翻動著幽藍色的漩渦，就像海妖藻草一般的頭發。現在從這裡跳下去，他隻會被船體下沉的漩渦緊緊吸住，跟著一同葬身大海。

他焦急地擡起頭，但是無論在哪都沒有其他的出路，旁邊陸續有人翻過欄桿，咕咚咕咚地跳瞭下去，他們中的很多人沉進瞭海之後就再沒有冒出頭。

“年輕人，還等什麼呢，跳吧。”一個也攀上欄桿的老人貌似輕松地對葉戈笑笑，眼尾堆起一層皺紋。

他的聲音沉啞：“我們的運氣不一定有我們想象的那麼糟糕，興許還能再博一回，留在這裡可不會有奇跡發生。”

“你看，他們到瞭。”

葉戈順著老人指向的方向看去，一艘飄揚著純黑旗幟的船從沉沉的海霧中露出船身，氣勢張揚地朝這邊撲來，很近瞭，太近瞭。

葉戈覺得自己快要呼吸不過來一般，他緊緊地揪住自己的衣領。

老人最後朝葉戈點頭致意瞭一下，俐落地松開緊握欄桿的手，就像是一顆石子般下墜。

葉戈望瞭一眼在不遠處的小船，咬瞭咬牙，但下一刻，他的僅存希望在炮火中灰飛煙滅。

他呆若木雞地看著小船的碎屑在空中紛飛，現在跳不跳進海裡都沒有什麼區別瞭，無非就是選擇死在哪裡而已。

他感覺到頭上一涼，大股的海水從天而降落到瞭他的身上。他擡起頭，發現是一顆炮彈落進臨近的海裡，炸起瞭一大股海水。

海盜們的吊索飛過瞭他的頭頂，他們開始一股一股地往船上爬。

現在，這艘船和船上的一切都將成為海盜的所有物。

上瞭船之後，海盜開始瞭鎮壓，手持火槍和刀劍將連帶葉戈在內的所有幸存者都變成瞭俘虜。

他們用繩子將俘虜們綁在一起，像驅趕牛羊一樣，把他們挨個驅趕到瞭海盜船上去，最後，在豪華的客船上放瞭一把火，將搶劫的痕跡盡數付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