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柳·不知相思意(71)
作者:晓色 阅读记录
花燈會那日,廖青山就是下山去見瞭趙媽,她帶著一方染著血的絹帕,風塵仆仆地來到他的面前,告訴他,他的母親死瞭,病死的。
他的那個所謂的父親一聲令下,把他的母親用一張破草席一卷,丟到瞭荒郊野外。
她耗盡一生,到死都沒有進廖傢的門。
一直跟在母親身邊的趙媽出於對已故娘子的忠心,不遠萬裡來找他,把娘子唯一的遺物和死訊帶給廖青山。
趙媽以為廖青山會崩潰大哭,卻見他面目沉靜,拿著那染血的絹帕,一句話都沒有說,甚至連眼淚都沒有掉一滴。
府上的人都說,廖青山是沒有心的白眼狼,為瞭進廖傢連生母都不認,但趙媽卻覺得廖青山可憐,她知道廖青山回廖傢是娘子的意思,隻有他去廖傢,母憑子貴,娘子總有一日也能去的,走到這一步都是逼不得已。
可現在,看著面前冷著臉的廖青山,她突然覺得背脊發涼,心中湧起一陣寒意,以至於她此刻在他面前連一句“節哀”都說不出口,留下絹帕之後便匆匆離開瞭。
就算以前是還小,身不由己,做出一副亳不留戀的模樣,但此刻聽到自己的生母死瞭,無論如果都不可能這樣冷漠吧?
到底是哪裡出瞭錯?
趙媽不知道的是,面上看似無波無瀾近乎絕情的廖青山,實則內裡早已山崩地裂,隻是長久的壓抑與僞裝,讓他忘記瞭該如何表達傷心,如何痛哭流涕,或許他的內裡早已腐敗不堪瞭。
“可我卻哭不出來,”廖青山無助地看向柳慕之:“師兄,我是不是很無情,是不是和他們說的一樣,我就是一個沒有心的白眼狼?”
“不,當然不是。”那日胸口灼燙的淚水,還有他抱著自己時無助的呼喚,柳慕之知道,廖青山絕對不是無情的人。
柳慕之很理解廖青山,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廖青山與他有著相似的經歷。
柳慕之的父母也是因為情感不合,賭氣之下將他丟棄,不過他比廖青山稍微幸運一些,在他還未知世,還未受苦時遇到瞭真心疼愛他的奶奶,及時彌補瞭那份空缺的愛。
後來父親想起瞭他,要把他要回去。
開什麼玩笑?他以為他是物品嗎?不要的時候就丟掉,來興致瞭,就以父親的名義再把他要回去,以滿足他表達父愛的需求?
“如果我是你,我也會和你一樣。”柳慕之真誠地回看廖青山。
廖青山不可置信地問:“師兄也會和我一樣?”
柳慕之鄭重點頭,語氣裡帶著佩服:“或許,我做得還不如你好呢。”
“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經歷瞭常人所不能忍受的屈辱,又憑自己的努力成為青龍山莊弟子,最難得的是你歷經苦難後仍舊保持著一份赤子純真,僅憑這一點,就叫我自嘆不如瞭。
“那些人沒有經歷過你的苦痛,便沒有資格對你評頭論足,說你無情也好,說你是白眼狼也罷,根本就是荒謬。退一萬步講,就算你真是他們所說的那樣,又與他們何幹?你就是你,這一切從來都不是你的錯,而你想成為什麼樣的人,也隻有你自己說瞭才算,隻要你問心無愧。”
廖青山眼眸震顫,激動又不可思議地看著柳慕之。
他設想過告訴師兄一切之後,師兄會心疼他,會憐憫他,安慰他讓他不要難過,卻沒想過師兄會給他不一樣的答案,另一種他從未設想過的,一個可以將他從深淵中解救出來的答案。
他以為這個世上沒有人會理解他的苦痛,所有人都覺得是他不好,他本就該承受這些惡意與謾罵,他生當如此,沒有人愛他,更沒有會站在他的立場為他說話,甚至連他自己都覺得他不值得被別人愛,所以才會這般的自慚形穢。
可是現在有一個人告訴他,他做得很好,這一切不是他的錯。
即使所有人都認為他無情無義,但這個人卻說他仍懷赤子之心。
這一瞬間,廖青山仿佛掙脫瞭長久以來禁錮內心的枷鎖,一道初陽破曉的曙光穿破黑暗,溫暖地照射在深淵深處等待他人救贖的小小的青山身上。
而這個人終於出現瞭。
——接受到廖青山好感,分值獎勵10分,現總分78分。
“而且我覺得青山的名字很美。”
“為什麼?”廖青山怔怔地問,不過是父親隨意取的,怎麼會美呢。
柳慕之一笑,伸手牽起廖青山放在腿上的手,拉著他走到觀山亭的圍欄邊,擡起另一隻手遙遙往遠處一指,笑道:“你看!”